寒月紀元 作品

第二百一十九章 銀百合(五)

  ——說實在的,麥肯·約翰尼警長的身材不適合穿正經的衣服。

  他站在警局門口,肚子凸出邊框,帽子襯托他的脖子更粗更短,一張圓臉上佈滿汗珠。他身側的兩隻手看上去顯得多餘,支撐身體的腿和手臂則似乎完全等長。當約翰尼警長費力地鞠躬行禮時,胸口彆著的黑鳥標記幾乎要扎穿他的肚皮。

  年輕人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盯著即將崩開的扣子,彷彿在思考自己用不用躲開。

  “白之使閣下。”阿加莎有點後悔從馬車上下來了。我該當做沒看見他。

  使者就像她心裡想的那樣做了。他當阿加莎是空氣。“我來找一個失蹤的女孩。血族,身高四英尺,多半已經死了。”他對約翰尼說,語氣像在談論一隻走失的家養麻雀。

  小心謹慎。她提醒自己,決不能表現出膽怯。我早就不是狄恩·魯賓的棋子了,他也沒證據。

  但白之使的目光如此冰冷,彷彿她正直視一座無生命的大理石塑像,那對幽深可怕的藍眼睛裡蘊藏某種冷凍靈魂的寒意。她不止一次與空境統領見過面,每一次她都看到同樣的眼睛、同樣的目光:源於火種的神秘使你顫慄,感受到刻薄和其中覆蓋的層層堅冰。然而在這死寂之下,又深埋著閃爍的火花。它擁有某種無畏的姿態,充滿挑釁欲和不遜於阿加莎的攻擊性。似乎使者只消一眼看過來,就能挑起一場至死方休的殘酷決鬥——而且勝利必然不屬於你。

  自年輕人穿上冷淡的外套後,阿加莎幾乎沒見過他展露情緒。她能看穿偽善者的面具、撒謊者的詞藻,她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臉——飽含激情或波瀾不驚,但沒有任何人可以像他這樣令她空蕩蕩地抓不到線索。她覺得自己的不安是有緣由的。

  “我有她的消息。”偵探搶在警長之前回答,“請跟我來,閣下。”

  ……

  安德魯·弗納的家宅並不是布魯姆諾特最寒冷的地方,尤利爾覺得此刻的地底墓室猶如冰窖。

  “我跑到後院裡,在石碑上絆倒。表世界的月亮很完整,然而石頭被花草遮住了。我爬起來,開始感到恐懼。但這並不是一種遇到與死亡相關事物產生的恐懼。在瑪麗修女的教導下,我認為自己不小心褻瀆了聖徒先輩們的長眠之地。這無疑是罪惡的行為。”

  年輕人靜靜聆聽。他的做法竟然讓尤利爾有些感激。

  “我想回屋子去,冒險該結束了,最好不要讓人知道我犯了錯。”他感到寒意沖刷肌膚。“然而我轉過身,看到樹下有一個蹲在地上的影子……她穿到腳踝的長袍子,由純白亞麻布製成。她在跟死人握手。”他試圖緩和氣氛。

  然而喬伊完全接收不到學徒的幽默信號。“那是種菌類。”他一語道破。

  死人手指。“我真以為你會說那是亡靈。”

  “表世界沒有神秘。這是你說的。”

  我說的,莫非就是真相?他不知道是否該為導師的信任感到喜悅。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為什麼表世界沒有誓約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