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紀元 作品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一勞永逸

  “的確如此,但你瞧,我是個大度的人,報仇不一定要斬草除根。”

  尤利爾不禁打量他。此人一手拄拐,另一手堅決地持斧,無論如何都要讓學徒點他的菸斗,他這麼幹八成是為先前餐桌上指環索倫給他的難堪。對學徒而言,那簡直是幾百年前的一樁芝麻小事。“好吧。”

  “我只能給他們找些麻煩。”濃煙遮住他的臉。“具體來說,在惡魔熟睡時刺殺他的衛兵,等惡魔出門時為他製造驚喜,或者乾脆扮成廚子,給他的三餐茶點統統加好料,在他們腸胃混亂、刻不容緩之時偷走廁紙。真可惜,這裡弄不到什麼致命毒素……我猜你的卓爾朋友一定有貨。”

  “他遠在浮雲之都,手長莫及。”不可能尋人幫助。

  愛德華便沒再提。“不論如何,我成功令他們焦頭爛額,不得不隱蔽行事。”

  你消耗了他們的力量,但還不滿足。“結社要做什麼?”

  “獲得援兵。瞧,我們一直和結社作對,而光復軍團的主力卻不可能在城裡待著,他們會扮作戰爭傭兵四處劫掠,以保持戰士的手感。我想他們應該還在邊境,跟伊士曼人爭奪金雀河源頭的土地。”

  尤利爾打斷他:“伊士曼?”

  “別誤會,光復軍團還不敢與真正的王國較量,這幫雜碎是受僱騷擾邊境的。主謀八成是佈列斯人,或者丘陵的褐人。”

  學徒從沒去過王國西境,但人們都說那是伊士曼最富饒豐沃的土地,人人吃得白胖,穿金戴銀曬太陽,連河裡的泥沙都是金子。每到霜月,都有許多南方人拖家帶口往西北去,不曉得這些人聽聞惡魔結社的戰亂後,是否還會按計劃啟程。

  “結社主力要回返?”他問。

  “恐怕不行。”理髮師說,“對瓦希茅斯人而言,襲擾比正面作戰有利。拿下這座城得靠外援。”他的目光透過煙霧。“還是難得一見的強援。我敢說,是守誓者聯盟在黑城的行動給了他們靈感。”

  尤利爾的心直往下沉。“加瓦什。”

  “就是這樣。他們打算引來亡靈,搞個大新聞。合情合理。這幫人終於想起自己的身份,不扮正義使者了。”

  尤利爾很清楚對方在提醒他。你是惡魔獵手的學徒,蒼穹之塔的信使,若你不想眼看著又一座城市像你的故鄉一樣倒黴,就著手做些什麼。你眼前可憐的瘸子無疑是你的好同事、好夥伴,他和你目標一致,還不會添亂。不如考慮一下?

  “聯盟的計劃有資源支持,秘密結社不可能學到這些。”學徒指出。

  “手段類似就夠了。守誓者聯盟要恭恭敬敬地迎回閃爍女王,必須保證通道穩定,而這幫孫子是從加瓦什開個口淘些骨頭破爛——死人沒那些臭毛病,能來就行。結社無需付出太大的成本……”

  “……卻需要其他條件?”

  愛德華不禁笑了。“解釋起來太麻煩,我帶你去瞧瞧就明白了。願為您效勞,信使大人。”

  尤利爾真不想順他的意。“理髮師”不是他樂意與之同行的那種人,他的話暗含深意,他的行事充滿目的性,若你相信他如今還為職責或凡人安危考慮,那你真是沒看透他。他只是說給我聽。

  想拒絕這種人必須從頭到尾都不給他機會,而學徒為了擺脫德拉,早已被這傢伙拖上了戰船。兩人只得結伴。

  等他們爬出方塔,戰鬥業已結束。莊園成了殘垣,窗戶裡尚有燈火,卻只倒映出死人的輪廓。尤利爾還在大門前見到一處火堆,遍地是焦黑的痕跡。“你想讓我做什麼?”他忍不住問。

  “噢,只一點小事。不知你願意留下多久?”

  “最多兩天。”獵魔運動愈演愈烈,這等事絕非鮮見,尤利爾不可能每次都去管。“兩天後我就去伊士曼。”

  愛德華轉過身。“先前你在黑城停留多久?”

  “這不一樣。佩欣絲和蒂卡波是我的老朋友,我們在吸血鬼的島嶼上並肩作戰。”

  “在丹勞呢?安託羅斯呢?”

  “巴爾薩扎團長幫了我大忙。”學徒指出。

  “沒什麼不同。若不是我建議獵手襲擊韋弗家族,她不會這麼警惕。我知道那時你需要一點危機感。”

  是德拉需要,尤利爾心想。倘若不讓她身陷險境,她決不會交出身體的控制權。學徒故意阻止,好騙她鑽進學會看守的圈套。反正當時不論我說什麼,德拉都會懷疑。“說實在話,愛德華,如果我在這裡停留太久,外交部很快就能找到我。”

  “聽起來是好現象。”

  “很可能是我的導師親自前來。你認為他會為你心心念唸的光復軍團花上更多時間?決不會。”

  “惡魔獵手怎能放過惡魔?”理髮師狐疑地反問。“這是他的職責。”

  “他有更大的職責在身,比如去克洛伊塔當外交部長。”這回,尤利爾不給愛德華留下任何機會。“哪怕加瓦什和瓦希茅斯合為一體,它們也不在高塔的屬國範疇。秩序還有一天不是同盟,人們就一天不能任意進入他國領土,尤其還是佈列斯!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愛德華不喜歡這個消息。“瞧我這記性,你在諾克斯旅行的經歷太豐富,好像白之使和你一樣似的,我都快忘記這些東西了。”

  學徒一時語塞。

  “見鬼,你到底想怎樣。”他妥協了,“說吧,我盡力而為。”

  然後他們來到了中心街。

  瓦希茅斯已是歷史,此城名為“黃金遺蹟”,保留了許多過時建築,靈感學會的總部不是特例。在中心街的噴泉花壇前,一架鏽跡斑斑的鐵柵欄橫在泥水邊,似乎只是遭人丟棄。愛德華用柺杖撥弄這東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尤利爾伸手提起它,重量令他意外。“像是原本固定在這的。”

  “沒錯,這可是好鐵,只有瓦希茅斯人才當木頭用。它是大門支架。”理髮師在泥土和苔蘚中摸索,找到一處縫隙。尤利爾仔細分辨,才發現鐵架下有一扇可以活動的擋板。“瓦希茅斯人的偉大發明之一——下水道。要我說,這真是個好點子。”

  學徒扯開擋板,固定的長釘飛得到處都是。一股臭氣湧出來。“所以,在瓦希茅斯人離開後,當地人再沒清掃過裡面?”他屏住呼吸。

  “當地人清掃城內的對手尚且來不及,別提腳底下。”理髮師作個手勢。

  尤利爾甩開鐵架,爬進地道。落腳的地面積滿臭水,牆壁開裂,被斑塊狀的細小絨毛覆蓋。愛德華在最後一節梯子上踉蹌,伸手扶牆時被學徒阻止。

  “什麼也別碰。”他囑咐,“也許暗處藏匿著視線。”事實上當然沒有“也許”,不論對手有何依仗,都逃不過『靈視』的覆蓋。也許我該做偵察兵,尤利爾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