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紀元 作品

第七百六十章 國王(二)

  “我們最好先藏起來。”尤利爾也同意。

  他們就近鑽進了一棟建築,才發現這裡竟然是間教堂。看來瑞恩說的王宮中存在教堂之事並非傳言。尤利爾一見到蓋亞的聖像,心裡頓時充滿抗拒。

  但這裡不只有蓋亞。他很快看到露西亞,以及一座環繞星辰的陌生的男性雕像。祂不同於兩位女神,珍珠鑲嵌的瞳孔中蘊含著超凡脫俗的神性之光,卻並無半點慈悲的色彩。事實上,祂的目光在人世間毫無焦點。

  “蓋亞和奧托。”夜焰頗感驚奇。

  “三神教堂。”尤利爾收回目光,原來男性神像屬於命運之神。三神同處一室的教派,只有奧雷尼亞的水銀聖堂。看來這裡仍舊處處體現著先民的時代風貌。“你沒來過這兒,閣下?”

  “沒有。除了聖門後的正殿,我只在地下密室裡呆過。”這位前任領主自嘲地一笑。

  瑞恩皺眉打量他,最後還是去問尤利爾:“究竟什麼情況,呃?這傢伙叫什麼,賽若瑪?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你最好別想起來。尤利爾強迫自己不翻白眼。“別管了。這些事解釋起來比較困難。至於澤佩,我敢說是有人假裝成他的樣子,那傢伙絕不是本人。”

  “地上有一張皮。見鬼!它看起來像人的皮。”

  “我見過那樣的人皮。”

  “你見過!”瑞恩大聲重複。“這真是太了不得了!”

  多謝誇獎。尤利爾受夠了,好在夜焰替他解圍。“你是怎麼發現布倫肯家族的計劃?有人給你報信?”小說

  “不。有猜測的成分。”學徒如實回答,“這時候離開拜恩不是一步好棋。換我是布倫肯,更可能把這作為最後的退路,而非現行計劃。”

  “的確,行動之前,理應確認國王的下落。”夜焰望了一眼王宮的方向,“否則先得罪國王,就太不妙了。”

  國王先不提,尤利爾心想,黑騎士和微光領主就夠這幫人好受了。除非薩斯貝·布倫肯對領主毫不瞭解,或者他本人是個冒進的傻瓜,不然就該清楚劫獄的風險。

  而來人並非真正的澤佩,尤利爾用契約試探對方後,對此人的目的也算有了些眉目。“契約。”他告訴他們,“才是最有力的佐證。”

  “布倫肯家族沒有解除契約的手段。”夜焰說。

  “我看大多數人都沒有。”瑞恩嘀咕。

  “那他們派人來也是白搭。”西塔指出,“不解開契約,我離不開王宮。商人絕不幹虧本生意。”

  “布倫肯一定知道這回事。”尤利爾補充,“或許有無名者的天賦能辦到。”

  “但澤佩卻不願發誓。”不能解除契約,布倫肯家族可不會派人來。這下,連瑞恩也聽明白了。“因此被你識破。原來如此,這傢伙在你面前簡直毫無秘密。”

  學徒一聳肩。“我們雖然目的相同,卻有不同的動機。”

  “並非人人都有慧眼,尤利爾。當你的動機無法被人理解時,他們會以為你在做錯事。”

  可謂忠告。然而,即便連尤利爾自己都不甚理解,他仍卻覺得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你不是首個這麼勸過我的無名者啊,閣下。”學徒微笑,“真是怪事一樁。你們都希望我遠離獵魔運動的泥潭,好像我真能逃掉似的。我該去哪兒呢?回到表世界,在洗衣店打工一整年,結果買不起外套?不可能。”

  他坐下來,倚在最後一級臺階前,身外不足兩碼便是座椅,靠背剛好遮住視線中的神像。“我寧願留下。”

  “我不會說我理解你,尤利爾。”夜焰漂浮在空中,輪廓隨氣息流動而模糊。“在我還是賽若瑪的時候,我也迷戀過拜恩的生活。與閃爍之池相比,這裡五光十色,生機勃勃。我希望拜恩能永遠存在下去,直到我在漫長的生命中厭煩了有血有肉的真實世界。”

  他停頓片刻。“但我不屬於這裡。”

  “蒂卡波還在等你,閣下。”尤利爾並不意外。高塔中也有我的朋友,但我不是高塔的騎士。箴言騎士尤利爾屬於蓋亞,他向女神發過誓。

  他想起另一件事:“布倫肯家族搜索王宮時,你幹嘛撒謊?”沒人知道國王的下落,連夜焰也一樣。此人理應答不上來,但看他鎮定自若地保證,你是半點兒也瞧不出他的底細。“這對秩序有幫助?”

  夜焰沒否認。“說到底,局勢已朝著神秘領域一方傾斜,戰爭不久將獲得勝利。這時候去找國王,節外生枝?對秩序而言不是好事。”

  “是嗎?不去找他,也許這位國王正在密謀著反擊。”

  “什麼樣的反擊?”夜焰微笑,“再次打開地獄之門,把邪龍放進諾克斯?別傻了,尤利爾。我們都知道,無星之夜的國王曾是黎明之戰的聖者,他們對‘勝利者’和諾克斯發過誓。就算想掀桌子,國王也不可能抵擋三位聖者。”

  “既然結社不是秩序的對手,那為什麼還要打第二次獵魔戰爭?”尤利爾在“第二次”上咬了重音。

  “因為這是命運的指引。”夜焰平靜地說,“我作為夜鶯,得到了國王失蹤的消息。在外界,水銀領主和微光領主暴露身份,失去了領地,讓寂靜學派和光輝議會擺脫了滲透。高塔如日中天,視野遍及秩序之土。”

  “甚至在諾克斯之外,元素潮汐已至,沉淪位面加瓦什和閃爍之池都會回到諾克斯,女王陛下也將降臨。這是神秘領域力量的巔峰時刻,也是結社最衰微的時期。”

  “三大於二,更大於一。你瞧,尤利爾,這一刻便是命運的選擇。”

  命運。學徒心想。誓約曾是我的命運。

  “你若執迷不悟,我們就會是敵人。”夜焰告訴他。

  “執迷不悟?我只是在履行誓言。”

  “對誰的誓言?”

  對蓋亞。但尤利爾沒回答,他覺得自己無法再坦然說出忠於女神的謊話。在心底裡,他仍對克洛伊塔心懷愧疚,因為有些東西是無需誓言證明的。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與背叛無異,錯誤的忠誠和正確的背叛,將永遠是他心中難解的謎題。

  學徒站起身。安託羅斯之行後,他在教堂總覺得如芒在背,或許這是諸神的懲罰。諸神也不一定有慧眼罷。

  天色已明,晨光和銀百合花窗共同構成剪影。明與暗的交錯下,石像也有了神性光輝,蓋亞彷彿降臨到這具凡人想象而出的軀體之中,面露憐憫。

  真正操縱命運的神靈,高塔稱之為奧托的秩序之神,則對他視若無睹。祂不在這裡,也不在任何地方。也許祂早就清楚我的命運,才會對背叛者不假辭色罷。

  他不禁為自己的狂想而發笑。

  卻另有人懾於這般莊嚴的景象。拜恩人猶豫片刻,在蓋亞面前跪下,請求祂的垂憐。很快他又起身到露西亞面前,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