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 37 章 第三十七刀





他十幾歲了,當然也懂,這種亂象歸根結底,在於政府的不作為。




而跟港相比,大陸政府在治安方面似乎是要好那麼一丟丟。




想起曾經他罵阿嫂,罵大陸的那些話,他就很不意思。




蘇琳琅穿過一條街,走著走著還跑了起來,賀樸鑄也跟著跑了起來,邊追邊喊:“阿嫂你要去哪兒啊,你等等我。”




驀的,蘇琳琅停了下來,回頭問賀樸鑄:“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看我們家的近代史嗎,你覺得清朝怎麼樣?”




狹窄而擁擠的街道上,兩邊都是攤販,人來人往的,賀樸鑄說:“還用說,軟弱,無能,只會割地賠款,港府就是大清割讓給大英做殖民地的。”




他正在看近代史,最討厭的就是大清王朝了。




而不論他爺爺還是他爸,是商人,得用時間去賺錢,平常是很忙的,騰出來的空閒時間,能教育一個孩子就是他們的極限了,想賺錢就必須犧牲閒暇時間,所以他們對小的幾個孩子,除了不準螵不準財不準抽,不會去刻意教育。




也就使的賀樸鑄這種小傢伙屁股歪的厲害,偏偏家裡有錢,就得瑟的厲害。




但其實想要教育這種孩子,扭他們的三觀,也很簡單的。




恰好一輛摩托車駛來,蘇琳琅拉了往前衝的賀樸鑄一把,回頭說:“那不是跟你一樣,跟誰都不敢硬,仗著自己有錢,被人欺負了就只會掏錢擺平。”




賀樸鑄險些被個




摩托車撞了(),但沒有躲?()_[((),愣愣站在原地。




他讀近代史,最討厭的就是清政府,結果阿嫂告訴他,他和清政府是一樣的?




蘇琳琅一把將他拉到路邊,再問:“你讀史的時候是不是很可憐清朝的老百姓,是不是覺得他們造反有理,但你呢,陸六爺想要錢,你就只會想著給房子漲價,還天真的認為那些活在豬籠寨裡的人就會心甘情願的接受,你認為他們就一定會忍受,而不會造你們這幫資本家的反?”




賀樸鑄再退兩步,直勾勾的著阿嫂,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這資本家的小崽子自以為聰明,自以為陸六爺是可以拿錢擺平的,也以為阿嫂推薦華國的近代史給他看是想拉攏他,培養他心甘情願的接受大陸政府。




此時才發現,阿嫂那麼做是要給他一耳光,讓他認識到自己軟弱無能的耳光。




好半天,他愣是沒吱聲。




蘇琳琅之所以單獨跑出來,是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原來在廣省很有名的人,名字叫阿泰,是個曾經威風凜凜的大h衛兵頭子。




倆人原來並不認識,她也只是在小時候,見過對方上農場打過人。




而就在剛才,她看到對方在大街上晃悠,直覺,她覺得那個阿泰應該是在大陸呆不下去,來港混道了,也很可能就是陸六爺準備的另一個高手。




身後有人喊:“阿嫂?”




蘇琳琅回頭,是水仔,他也在指阿泰:“阿嫂,那個就是六爺麾下的另一個高手了,是個大陸來的,據說拳腳功夫特別厲害。”




這是賀樸鑄頭一回見水仔,見阿嫂身後突然多了個爆炸頭,他又懵了。




不過水仔認識賀樸鑄,跟蹤過他嘛,他說:“嘿,你好,賀樸鑄。”




打擂臺得要公平對打,對方不拿武器,蘇琳琅當然也不能。




她也得跟對方拳腳對打才行。




看來,今天除了要對付打遍滿港無敵手的雙截棍,還得對付一個拳腳高的。




蘇琳琅吩咐水仔:“我知道了,你繼續躲著吧,有需要我會喊你的。”




“阿嫂,其實我也能打的。”水仔躍躍欲試,也想著阿嫂一起去打一架。




蘇琳琅一笑,柔聲說:“我暫時還用不到你,但萬一有生命危險,我會喊你,讓你幫我擋刀擋槍的,去吧,等需要的時候我再喊你。”




水仔從小生在豬籠寨,長在古惑仔中間,受的就是為大佬兩肋插刀,為大佬甘腦塗地式的洗腦教育,既認了阿嫂當大佬,就會心甘情願幫阿嫂擋死。




他點頭:“好,我會隨時等待阿嫂的召喚!”




然後他穿過一片熙攘的人群,就消失不見了。




賀樸鑄頭一回知道阿嫂竟然還有個馬仔,還親耳聽到馬仔說願意為了她擋死。




這就又是一重震撼了,震的這傢伙嘴巴都合不攏。




阿嫂竟然有小弟,她是什麼時候收的人,那小弟那麼醜,那麼瘦,真的能打嗎?




還有,他真的會在關鍵時




()刻站出來,為阿嫂擋死嗎?




屁顛屁顛的跟阿嫂一路跑著,賀樸鑄的心裡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




但他才列了一個問題想要問,蘇琳琅說:“繼續去讀近代史,讀完之前,不準再問我任何問題。”




好吧,賀樸鑄不問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問,畢竟阿嫂太兇,他雖然愛他,忍不住的想要親近她,但是心裡特別特別的怕她。




他先讀歷史吧,讀完民國史再說。




但是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上就要到打擂的時候了,阿嫂要對戰什麼樣的人,她會怎麼跟對方打架,她真的能上了擂臺,又毫髮無傷的下來嗎?




這全都是懸念。




都讓賀樸鑄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果。




時間一點點過去,這位小少爺還從來沒有想今天一樣,期待天黑過!




邊期待邊祈禱,他還暗暗在心中發願,只要菩薩保佑,阿嫂今天能贏,他就把他所有的攢的零花錢全捐出去。




……




再說賀樸廷,就憑他鬢角的疤痕和願意進豬籠寨,親自跟原住民面對面,就夠叫大家信任他的了。




當然,只要挪開陸六爺那尊神,南區的拆遷,也就將沒有任何懸念了。




而蘇琳琅,也已經把陸六爺麾下兩個實力派的打手都摸的差不多,就只等著對戰了。




下午三點,龍虎堂門口,陸六爺親自恭迎。




賀大少兩口子也整裝,來赴約了。




話說,港府堂口大佬們很有意思的,他們的堂口基本都是修成寺廟的樣子,裡面大殿偏殿一應俱全,而且正殿裡就供著菩薩,一般是五路財神和觀音,他們要敲詐勒索搞高利貸,也全是在菩薩的眼皮子底下搞。




而別看陸六爺放高利貸收保護費無惡不作,但他一襲深青色棉麻大襟衫,腳踏牛鼻針腳布鞋,一身古樸,手中還搖把扇子,配上他一臉的橫肉和精壯的體格,乍一看,蘇琳琅就覺得,當初孫琳達拋棄他選賀墨是對的。




她也是枚顏狗,不喜歡醜人,而相比於又醜又壞的陸六爺,帥氣,還天真的賀墨顯然更適合做丈夫。




陸六爺和賀樸廷原來見過幾面,是熟人。




他遠遠就來握手:“沒想到樸廷竟然病成這個樣子!”




再看蘇琳琅:“這位就是樸廷太太吧。”




兩廂握手,他笑著說:“我可算知道賀家老太爺為什麼非要以傾城之禮娶蘇小姐了,蘇小姐天庭飽滿,鼻頭圓潤,又一臉乖巧,一看就是個旺家之相。”




蘇琳琅也笑,說:“六爺龍驤虎步,一看就不是凡人。”




“蘇小姐在大陸讀過書吧,學的什麼課程。"陸六爺笑問。




年齡擺在那兒,他都六十了,看到乖乖巧巧的小女孩,難免會有一種長輩心理,要閒聊幾句。




蘇琳琅說:“砍甘蔗,開拖拉機,對了,偶爾還打獵。”




陸六爺原來聽孫琳達說過,說蘇琳琅是個砍甘蔗的模範,傻妞。




此刻望著蘇琳琅(),他可算明白孫琳達為什麼會敗了?[((),如此聰明,伶俐又乖巧的女孩,她卻以為是個傻妞,她不死誰死?




既然賀家只帶了四個保鏢,陸六爺當然也不能搞一大幫人,所以他把多餘的人全清了出去,院子裡只有四五個人,除了心腹就是打手。




既是設宴,當然要吃飯的,桌子就擺在院子中間,有一個老傭人在添茶。




菜,六爺是請了廚師,先在家裡炒好,然後再送到龍虎堂。




陸六爺是主家,自然要先說話,他說:“那咱們就先吃飯,吃完再聊別的?”




叫阿泰的h衛兵頭子就站在他身後,說:“先簽生死狀,打一場吧。”




目前港府的法律是不認可生死狀的,一旦打死人就要吃官司,但只要不打死,有生死狀,不論打成什麼樣,按約定對方是不能報警報官,也不能再復仇,纏著追究,也就是說只要簽了生死狀,就必須願打服輸。




蘇琳琅一笑,卻說:“六爺,咱們先談談條款吧,我想多加幾條進去。”




六爺愣了一下,他早聽說賀家是由蘇琳琅做主,但沒想到她會繞開賀樸廷,直接跟他對話。




而一個穿著粉色學生裙,相貌乖乖的小女孩要跟道上大佬談條款,還要加條件,在他聽來都未免覺得可笑。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說:“條款是我早就擬好的,既然你們已經答應了,就不能再改了,如果賀氏有異議,或者認輸退出,或者現在籤生死狀,當場比,你們要贏了,才有資格跟我對話。”




生死狀是六爺這邊擬的,就擺在桌子上,蘇琳琅伸手,許天璽把筆遞過來了。




她接過一張生死狀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回頭看六爺的一幫打手們:“你們呢,誰要跟我對打?”




有那麼一分鐘的時間,陸六爺在拈茶碗蓋,他身後的人彷彿被定住一般,一動不動。




終於,前h衛兵頭子阿泰笑了起來,他看賀樸廷:“你可是港府首富的兒子呀,但竟然是個怕老婆,連個娘們的主你都做不了?”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全轉到賀樸廷身上了。




他坐在正中間,坐的是輪椅,西服筆挺,瘦而清秀,眉間簇著些擔憂,但眼神又深遂而平和。




而在半殖民半封建的港府,男人,男權是極其嚴重的,誰要被說成怕老婆,做不了女人的主,那是很丟臉的。




賀樸廷一雙清澈又明亮,眸光柔柔的眼睛望向妻子,嗓音低厚而醇和,說:“是的,我懼內,今天的事將皆由我妻子來主理。”




懼內,怕老婆,他竟然說的那麼坦然,又理直氣壯。




賀家的保鏢們習以為常,倒也能控制得住表情管理,但六爺的人竭力忍耐,卻還是差點笑破肚皮。




在道上的人看來,女人連衣服都不如,更比不上兄弟和大哥,畢竟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