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晚夏早秋。




南城夜半的雨逐漸變涼,不知哪兒有十二點的鐘聲敲起。




蘇葭趴在客臥的陽臺,城市是暗淡的灰色。




窗戶開著,薄雨和冷瑟絲絲密密飛在她臉上,讓她精神不至於被疲累的身體連累得渙散。




事實上,她好像也並不需要這樣的物理清醒。




宋晏容說完那些話離開後,她的精神異常明晰,仰起頭,雨越來越小了,但還有舊雨凝成水滴進窗柩的寂寥聲。




她閉了閉眼睛,後退一步。




回到窗內世界,心口似乎又再度被悶感包圍,茉莉花也變得過於馥郁,再沒有往日的淡雅。




蘇葭煩躁不堪的深吸一口氣,走出屋子,客廳昏暗而安靜。




她看向宋晏容的臥室門。




敲了幾聲,只有荒蕪聲迴盪在客廳。




蘇葭直接推開門,她該知道的,宋晏容在十點多的時候就已經出了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知道,卻還在期待得到往日一樣的回應。




空氣裡屬於alpha的氣息已然很薄弱,也許是因為今日宋晏容還沒有在此停留太久的關係。




她坐在宋晏容的床上,五指打開,將細微的褶皺抹平,她垂眸想起結婚那天宋晏容與她十指交扣,聲色在感知中,在手指間,在耳膜裡。




蘇葭呼吸略沉,視線落在桌上,有一個木質盒子,裡面是宋晏容常戴的一串小葉紫檀。




宋晏容總是很愛惜,沉思時,亦或者心情煩躁時,有幾次情難自禁前她都見宋晏容會習慣性摸著它。




但是半個月前,宋晏容就將它規放起來。




她當時在床上汗津津,也是一眼掃到桌上的佛串,被隨意丟在那裡。




她問宋晏容,怎麼不戴了?




宋晏容說沒什麼用,就不戴了。




從那天之後,她就真的沒見宋晏容再戴過。




蘇葭往後倒去,身體與床面緊貼,她神色平淡,眼底的燥意深藏著,好像連自己也想要欺騙——她沒有因為宋晏容而難受。




她怎麼會?




蘇葭望著頭頂的吊燈,雨滴偶爾墜落,大部分時候世界靜得嚇人。




這間房她來過很多很多次了,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冷寂。




她側過身,拖鞋掉在地上發出‘吧嗒’的聲音,打碎這場沉默。




蘇葭卷著疲憊的身體,好像有了睏意。




然而半分鐘後,她呼出長長一口濁氣,妥協似的睜開眼睛。




她終於決定剖析自己——




只是宋晏容差點成為這場遊戲裡的人物麼?並不盡然。




和宋晏容接觸以來,準確的說從一次開始,宋晏容幫助她,以‘同夥’的說法給了她進一步的希望。




她以為宋晏容和宋寒霜一樣,可後來宋晏容的行動告訴她,宋晏容是特別的。




宋晏容忍著誘導劑的折




磨也沒碰她,宋晏容拼了命趕來,冒著得罪宋家和周家的風險,也強硬從周媛和蘇慧敏手裡救下她。




婚禮那天,為了找到她,宋晏容砸開玻璃窗被劃破腿,事後也是什麼也不顧幫她‘報仇’。




宋晏容會親自帶她去商場,給她挑衣服,那件墨綠色的旗袍卻沒穿兩次。




宋晏容會記得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她們一起吃飯時,桌上從沒出現過香菜辣椒,還有蝦。




有一天她問過小k,宋晏容是不是也不喜歡吃這些。




小k想了想說,宋晏容在外面吃的時候,挺喜歡的。




後來有一天她又問宋晏容。




宋晏容說她是喜歡吃蝦,但不是一定要吃——因為不是三餐都在一起吃飯,所以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吃她們都能接受的東西。




宋晏容說在醫院見過韓一雯,蘇葭想起那天宋晏容拿著玫瑰進來時,在病房的反應,宋晏容當時還問過她,那是誰的香水味。




她隨口應付過去,其實宋晏容當時就知道是假話,可沒有選擇讓她難堪。




她想起後來宋晏容那句玩笑——最想要的回禮大概是葭葭再更愛我一點?




她該知道那根本不像是宋晏容會說的話,宋晏容其實那時候就在用這種半真半假地方式提醒她而已。




她說過的話,宋晏容好像真的會記在心裡。




她說想要去演戲,宋晏容便親自幫她選出幾家影視公司,告訴她利弊,告訴她不用害怕。




從面試,到臨時試戲,全程關切……




她回來時,在樓下碰到準備下班的小k,今晚宋晏容也是飯沒吃就過來了,在路上買了兩份雞湯粥,應是打算和她一起吃。




她應該可以理解成——宋晏容來,也是為了給她驚喜吧?




而她是真的以為宋晏容不會來了。




是的,宋晏容對她的好,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過的。




蘇葭地額頭貼在床上,好像離床單近一點,那alpha迷迭香的味道便能清晰些。




從這道理上來講,其實她也在遊戲裡,不是麼?




她也沉溺在宋晏容對她的好裡面,似乎習慣了宋晏容對她的好,宋晏容對她越好,表現得越喜歡她,她就變得越貪心。




仗著宋晏容的喜歡,她彷彿可以為所欲為,騙也好,哄也好,反正宋晏容總是站在她這邊的。




逐漸的,她真的以為自己能完全掌控宋晏容。




宋律說的對,是她太自信了。




是她判斷失誤,低估了宋晏容,可只是如此麼?好像不是的。




這不對。




蘇葭吸口氣,為什麼她心裡會這麼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