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陛下 作品

第501章 追


                 楊昭這個名字,即便是王洛這個外來者也略有耳聞。

  當初歸順仙盟的混元仙,曾簡述過他們所知的新恆。

  其中,除了新恆的歷史沿革、當今的朝堂格局等常識之外,混元仙還重點介紹了新恆的“大乘真君”。

  儘管對於拓荒期的仙盟而言,就連堂堂真仙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之輩,區區大乘更是形同螻蟻……但另一方面,仙盟百億民眾,幾乎全民修仙,卻也沒供養出任何一個大乘真君。

  實際上,單單修煉到元嬰境界,都足以躋身百億人的頂點了,當今仙盟第一人也不過才化神中期。而大乘與元嬰之間的差異,恰如人與螻蟻。

  所以,即便是對無敵的仙盟而言,大乘真君的事也值得重視——重視的並非大乘真君本人,而是能孕育出大乘真君的獨特環境。

  新恆立國不過六百年,歷經幾十代人的繁衍才有了兩億人口,這樣的人口基數,其實理論上很難支撐大乘真君的存在。

  在舊仙歷時代,找遍九州,大乘期的修士往往也只有那麼幾十人,少時甚至只有十幾人、幾人……是當之無愧的億中選一。而概率微弱到這個地步,顯然成就大乘的,已不再是修行人本人,而更多是環境,是天時地利人和。

  事實上,在舊仙歷末期,修仙界幾乎已有了明確共識:成就大乘的條件,主觀上自然是修行人自身的天賦資質及辛勤努力,但實際上從客觀層面來看,大乘真君就彷彿是養蠱皿裡的蠱王,沒有投餵足夠的餌食,天賦再好的幼蟲也成就不了蠱王。

  這個餌食,不單包括傳承悠久的精妙功法、也不僅僅是各類天材地寶、浩瀚靈脈。還要有數百年的沉澱積累,要有天道的順遂。而更重要的,則是行於同一道路上的“道友”。修行仙道到了後來,一些突破必須要來自“掠奪”。

  所以,修仙本質上是一條唯有肉食者才能走到最後的道。而大乘真君,則是這條道路上,踩踏著無數屍骸來到終點的勝利者。

  換言之,每一位大乘真君背後,都至少有一座屍山血海。

  這樣的屍山血海,在新恆足有五座,超乎常理的多。而楊昭身後還是其中最高的那一座。

  對於這樣的大乘真君,即便是天庭仙官也會給予尊重,因為大乘與真仙之間,其實只差一次仙靈洗練。雖然這一次洗練就足以劃分仙凡,而不知多少大乘最終倒在天庭門前……但無論如何,對輪值明墨兩州的下品仙官而言,大乘真君已經足以視為同類了。

  然後,在仙官眼中楊昭的地位又與眾不同,更高半籌,幾乎有資格與他們平等交流——這一點甚至更勝國師張進澄。

  因為新恆的其餘四位大乘真君,修為多少都有那麼幾分名不正言不順,他們身下的屍山血海,有天庭仙官的暗中相助——誠然,理論上仙官們不應干涉凡間事,但數百年的運營下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情況,驅使著人們去製造例外。而天庭的仙律,也遠不及天劫前那金燦燦的無暇仙律一般絕對。

  或者說,若沒有仙官們的暗中相助,以新恆的國力,本是不足以支撐五位大乘的,無論是國力積累還是時間的沉澱都還遠遠不夠……

  但楊昭卻是真真正正的清白之身,沒有任何投機取巧,也不依靠任何天庭外力,跨越兩個朝代,歷時近七百年而成就大乘。

  當然,這份成就不單單是因為他本人多麼英明神武,更象徵著他揹負的時代與歷史,擁有格外不同的分量。

  與那蟄伏在皇城大內,數百年甘為看門狗的同道相比;與那日夜觀星以期仙賜的同道相比;與那幸運地被前任國師選為試驗品的同道相比;與棲身海底,不竭地採掘前人遺產的同道相比……

  楊昭所經歷,所揹負,所象徵的一切,都要沉重得多了。

  天庭仙官很重視楊昭的沉重,因此在歸順仙盟後,更著重強調過此人的危險——哪怕他已是垂暮之年,命在旦夕;哪怕他幾乎只在北境洞天閉死關來苟延殘喘,完全不再理會外務。但是一個純正而清白的大乘真君,依然意味著巨大的不確定性。

  這份不確定性,固然無法動搖仙盟拓荒的腳步,但是對於一個隻身深入敵境的區區元嬰而言,就非常致命了。

  所以,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王洛的心思就不由沉了下去。

  至於他身邊眾人,則堪稱駭然欲絕,哪怕黎奉仙都明顯露出動搖之色,在驚呼後,口中囁嚅道:“楊昭……不,絕不可能是楊昭!他壽元將近,不在北境續命,跑去荒原鳳湖……這沒有道理!新恆人私自出境是重罪,更是琉璃網光的禁忌,他是衛國公府的守護者,沒道理去打破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