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師螺 作品

第560章 第560章

    正在外界做訊息發送狀的樓青茗見此,  眸光微閃,等她將訊息發送出去後,便將玉簡一收,  似隨意問道:“魯前輩,晚輩其實還有一點不明,也不知當問不當問。”

    魯晨升把玩著手中的茶盞,  目光沒有從其中自己破碎的倒影中稍離,  低聲回答:“如果不當問呢?”

    樓青茗不好意思勾唇:“那晚輩還是有些想問的。”

    魯晨升不再應聲,只是將茶盞送至唇畔啜飲。

    樓青茗:“既前輩方才說,畫中人是你的命定道侶,  緣何在見到畫像之初,您會說‘畫技不錯,但人卻不確定’之類的話?!是因為當時您沒有認出來嗎?”

    魯晨升聞言動作微頓,  抬頭看她。

    樓青茗微笑回視,魯晨升原本有些怒潮暗湧的心境,卻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正常而言這種問題,修士之間都是能避則避,  少有會去刨根問底,但現在樓青茗不僅開口問了,  且還問得格外細緻,  這個時機與態度,就好似有種不合常理的隱晦維護情緒一般。

    魯晨升在過來這裡之前,  腦海中其實轉悠過許多偏激想法。甚至想著,  一旦樓青茗不予配合,  墨跡或推三阻四,他就會選擇動強。

    但等實際坐到這裡以後,對上樓青茗那雙好似時刻在挑釁的瑞鳳眼,  他的心情就一下子平靜了許多,也理智了不少。

    冥冥中似乎有種直覺,讓他覺得自己此時正在面臨什麼重要時刻,心緒繃緊。

    魯晨升對自己的直覺一向推崇,也因為他的直覺,多少次他都成功保下了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很快就轉為了更加內斂的觀察,以判斷這次直覺的來源。

    他斟酌過後,還是選擇如實開口:“並非,其實我第一眼就認出她了,當時只是想殺殺價罷了。”

    樓青茗眉梢微揚,似有驚訝,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其實這一點,當時依依就判斷出來了,她也早就知曉,只不過嵐骨前輩並不知道,想要他當面回答罷了。

    所幸這位前輩的脾性還非常不錯,沒有衝她發火,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在心裡剛這樣想完,就見丹田內的嵐骨再次將手鏡翻轉,將上面的文字展露在外。

    樓青茗:……

    她將上面的文字反覆看了幾遍,一口氣差點沒緩上來。半晌,她抬頭看著面前表情沉靜的魯晨升,心思快速遊轉,在直白詢問與迂迴打探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前者,直接開口:

    “那既然畫中人為前輩的嫂子,不知前輩如何會與對方走到一起?”

    魯晨升眸色幽深,眼底浮起興味。

    或許是因為心中有了猜想,所以他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心緒格外平和:

    “我那兄長迎娶了烏嵐後,還惦記著他的仇人之女,婚後沒過幾年,就隕落於仇敵劍下。所以,她做我嫂子的時間沒有多長,我們是在漫長的時間中日久生情。

    “再說,修士在世,生命悠長,又何懼那些閒言碎語,只要雙方能共走大道,那麼是何身份,有何前緣,又有什麼關聯?!”

    這個道理,他是在烏嵐隕落後的漫長時光中,一點點思考明白的。

    曾經的他畏懼各類流言,不屑同族們在修真界鬧出的各類腥風血雨,比誰都想守住魯家的名聲,也因此,他與烏嵐一直沒能踏出昭告修真界的那一步。

    但現在他的心態已改,曾經的阻礙與顧忌也被時光磨平,只要還有機會,他與烏嵐之間就再也沒有阻隔問題。

    樓青茗頷首贊同:“沒錯,修真界確實沒有世俗界那許多規矩,可惜烏嵐前輩已經香消玉殞,還請節哀。”

    魯晨升眸光微閃,多看了她一眼,便將手中的茶盞一飲而盡,又自斟一杯。

    樓青茗眼見著嵐骨似在思索,沒再寫出問題,她想了想,乾脆從儲物袋取出自己的傳音玉簡,放在石桌之上,將話題一轉,看著始終安靜至極的傳音玉簡開口:“那邊可能在忙,也或是閉關,咱們可能得稍等一段時間。”

    魯晨升:“無礙,你自去忙你的,我在這裡等著就是。”

    樓青茗:……

    見他這副一時半會兒不準備離開的模樣,樓青茗也沒去趕人,反正她壓根兒也趕不走,她乾脆就坐在石桌對面,取出一枚空白玉簡,閉上眼睛思考。

    本命法器既已有了完整的概念,那麼剩下的,就是將手中已有的煉材進行歸攏分類,再根據之前想到的本命法器最終雛形進行最後整理,以判斷出自己的本命法器需要用到哪些材料,具備哪些功能,是否還有煉材缺失。

    因為是本命法器的最後推演,所以樓青茗一經開始,心神就全部沉浸了進去,再也沒有心思關注外界其他。

    魯晨升見她在空白玉簡內或擰眉記錄,或煩躁刪除,也就沒有出聲打擾,他只是重新打開之前那七張畫卷,看著畫卷中巧笑嫣然的女子,眉帶憂思,眼帶悵然。

    一時間,石桌旁的兩人盡皆寂靜,氣氛平和。

    嵐骨坐在懸系的絲帶之上,輕柔的裙裾在半空中翻飛,她撐著下巴看向外界之人。

    他在觀看畫卷,而她在隱秘處看他,一時間,她的眼前似有大片畫面閃過,卻因為來勢洶洶,衝勢過猛,讓她直至畫面完全消失,也未曾抓住一幅,這讓她的眉宇間不自覺地,顯現出焦灼的煩躁。

    在此期間,魯繆軒也終於完成了他孤身一人的慶賀,酒足飯飽後,跟著來到了樓青茗的小院中拜訪。

    在過來時,他以為自家叔父應該已向樓青茗問到了那個畫卷提供者的身份與所在位置,甚至想著,若是樓青茗他們沒有提供,以自家叔父當時的情緒,很有可能大打出手。

    但等他過來以後,卻發現院內雙方氣氛寧和,是超出他預想的平靜。

    他心下疑惑,想要與依依打探情況,奈何依依看了眼他面上的表情,就不再理他。至於白幽幾個,則壓根在房間內,沒有出來過。

    魯繆軒無法,只能將自己那些暗搓搓的心思放在心底,在院內尋了個角落,取出一張桌子擺好,也準備給自己的心上人作上一幅畫。

    很快,半個月便一晃而過。

    在這期間,院內的妖修們即便偶有出入,也沒人去打擾這自成一處氣氛的三人。

    此時,一直捏著空白玉簡進行推演整理的樓青茗,也終於將自己本命法器所需的煉材配比整理好。

    她在心中慶幸著,當初彥博師叔在給她尋找煉材時足夠細心,各種偏門的、適合她體質的煉材都給蒐集了個全。再加上她這些年的收穫,可以說,她現在手中已經不差什麼,只差一位可以隨時開火鍛造的高階器師。

    而現在很巧合的是,她眼前就有這樣一位器師。

    樓青茗敲敲手指,再度看向眼前之人,眼底暗藏探究。

    在她專心研究本命法器的這段時間裡,她原以為,對方會多加催促,或者讓她再次發送消息,或者威逼她將畫卷獲得地點說出。

    但實際上,對方就是這樣全程陪著她坐到了尾,除了中途不再擺弄畫卷,而是取出了幾枚算卦用的蓍草擺弄,就再無其他動作。

    並且,魯晨升在擺弄蓍草的過程中,還能夠明顯看出是個生手,靈氣動作使用都不甚熟練,只是當時她太過專注,未曾關注那個卦象的結果。

    樓青茗不動聲色看向依依,見她向她點頭,心下嘆息:看來果然還是暴露了。

    不過也對,除了暴露,正常的高階修士都不會在這個小院內忍耐這麼長時間。

    至於現在,樓青茗看向丹田內的嵐骨,詢問:“嵐骨前輩,您考慮得怎樣了?可需再考慮一段時間?”

    嵐骨慵懶地躺在荒蕪藥田鎖鏈上空拉出來的絲帶上,聞言微側了側身,看向空間鎖鏈欄網之外。此時,她原本溫和的眸子內,帶著幾分氣惱的煩躁,端莊的氣質一卸,是靈動的鮮活。

    在此之前,嵐骨在樓青茗面前用的一直都是偽裝形象,賢雅有度,溫和有方,但是現在,或許是因為接觸到了她以前記憶中的人,她的本性出現了部分洩露。

    樓青茗看到了,卻沒有提醒她什麼,只是開口:“若前輩還需時間,我就想辦法將他打發走。”

    雖然過程可能有些困難,卻並非沒有全無辦法。

    嵐骨煩心地將絲帶晃動的幅度加大,如此上下晃悠了一會兒,她到底是取出手鏡,在上面回覆道:“讓他先將活兒幹著,等我恢復記憶以後,再說剩下的。”

    他原先說的那些話,在她全部想起來之前,她什麼都不認。

    樓青茗瞬間瞭解了她的意思,又問:“那您是想我委婉一些,不透露你的存在,還是實話實說?”

    嵐骨隨意擺手:都行。

    樓青茗輕笑:“那我就知道了,前輩放心,在他配合咱們將修復材料收集好前,不會讓他知道你的位置。”

    半遮半掩之類的,她之前又幹過了不止一次,只不過這次的事件稍微簡單些罷了。

    這樣想著,她便將自己最近專心刻錄的玉簡放下,與對面端正坐著的魯晨升笑吟吟道:“前輩。”

    魯晨升抬頭看她。

    樓青茗:“聽聞前輩在煉器方面比較厲害。”

    魯晨升的眸色一下子就幽深了下來。

    他確實會煉器,但這個知曉的人不多,因為他自從烏嵐隕落後,就再也不給外面之人煉器,更遑論還有他之前被幽禁在無影閣的數千年,他不認為樓青茗會知道此事。

    “你是從哪裡知曉的?”

    樓青茗就看著他笑:“這個,可能得連同您最近一直在這裡等待的答案一起,放到最後再告訴您。”

    意有所指的話,意味深長的笑容,讓魯晨升原本積蓄在心間的不安與急切,都瞬間消失,胸口只剩下砰砰砰的急切鼓譟。

    “你應該知曉我最想詢問什麼,也應該知道欺騙我的後果。”他的聲音低沉,周身從氣勢到威壓,都充滿了能讓人膽怯與畏懼的威脅感。

    樓青茗勾起唇角,笑容依舊平靜:“前輩多慮,晚輩自然知曉,會這樣做,自然也是得到人的授權。”

    魯晨升倏然伸手,想要抓住樓青茗的肩頭,就見樓青茗周身陡然竄出金白二色異火,將她團團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