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蘇里 作品

失聯

    聞時撩起眼皮,沒聽懂:“什麼?”

    “那個……”夏樵斟酌著,慢吞吞地問,“謝問他說什麼了?你看起來不高興。”

    聞時很輕地蹙了一下眉,用一種“你在說什麼夢話”的眼神看著他:“啊?”

    夏樵又縮了回去,蔫蔫地靠著車窗:“沒事,我看錯了,當我沒說。”

    倒是劉嬸不死心。

    來的路上她就坐在謝問旁邊,年輕人生得極其養眼又有風度,誰不喜歡。她拍了拍聞時的椅背,說:“坐這車來的,最好還是坐這車走吧,不然不太吉利。”

    這種不吉利有生拉硬套之嫌,聞時沒聽說過。

    但他還是朝窗外望了一眼,剛好看到謝問上了一輛紅色的車,便靠回了椅背。

    “那就這些人?走了?”司機問。

    聞時:“嗯。”

    司機連忙把頭伸出窗外,猛吸兩口,把菸屁股摁了,然後擼著方向盤驅車返回市裡。

    名華府花園裡的白事棚子已經拆得乾乾淨淨,這一場延續幾天的喪事就算辦到了頭。

    劉嬸就住在前面一棟樓,是個出了名的熱心腸。

    她下了車還絮絮叨叨囑咐不停,生怕兩個年輕人不懂規矩亂辦事:“一會兒跨了火盆,還要吃點紅棗和白糕,然後你們回家呢,就把床啊、沙發之類的都挪一挪,打掃打掃。”

    夏樵還是很蔫,點了點頭說:“謝謝嬸。”

    “你倆要是弄不過來,就來敲門說一聲,嬸去給你幫忙,啊。”劉嬸跟著跨火盆的隊伍走了兩步,又說:“全部打掃完,洗個澡再睡啊,一定要洗澡。”

    夏樵應道:“好。”

    他茫茫然一令一動,別人塞給他什麼,他就接什麼,讓他吃什麼,他就往嘴裡填。

    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眾人早已散盡,他已經回到了家裡。

    屋裡空落落的,他也空落落的,就像丟了魂似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幹嘛。

    忽然,有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頭。

    夏樵捂著後腦勺轉臉看過去,就見聞時從他身邊經過,左手拇指和食指很輕地捻著,不知道在捻什麼。

    “還有剩的香麼?”聞時四下掃了一眼。

    夏樵愣了愣:“有,你要嗎?”

    “去抽一根點上。”聞時說。

    他總給人一種“一不順心就翻臉”的感覺,夏樵很想親近他,又有點怕他,接了指令忙不迭就去弄了。

    等到捏著一根香回來,夏樵才問道:“點香乾嘛啊哥?”

    “過來。”聞時朝後院偏了偏頭,示意他開門。

    沈家別墅的後院很大,也很空。以前夏樵總想買點花花草草來擺著,但沈橋總說“留點地方”,也不知道留來幹嘛。

    聞時看到這麼塊空地,也不覺得奇怪,反倒一臉瞭然。

    以至於夏樵懷疑,之前沈橋說的“留”,就是留給他的。

    “香給我。”聞時空著的手動了動手指,示意夏樵把東西遞給他。

    夏樵乖乖照做。

    聞時蹲了下去,讓香灰抖落在輕捻的手指間。

    夏樵忽然就像開了眼一樣,看到了籠裡才能看到的東西——那些絲絲繞繞纏在沈橋身上,又被聞時消融的黑色煙氣。

    “這不是……”夏樵睜大了眼睛。

    聞時還在捻著手指,煙氣所剩不多,被他捻成了長長一條,像木枝。

    他伸手攏了一下,那東西便立在了泥土上。

    不知哪裡起了一陣風,香火只撲夏樵而來,燻得他兩眼泛淚,掩著臉咳了半天。

    等他緩過火辣辣的勁,再睜開眼,發現面前的土裡多了一株樹苗,枝丫瘦長俊秀。

    夏樵嚇了一跳,避讓不及一屁股坐在了泥裡:“這什麼啊?”

    “白梅。”聞時說。

    夏樵心說我不是問品種:“這哪來的?”

    “你剛剛不是看見了?”聞時看他的眼神彷彿看智障。

    “我知道,我……我是看到了,你從爺爺身上吸走的黑氣,剛剛又弄出來了,然後就多了這棵樹。”

    聞時:“嗯。”

    夏樵忽然詞窮。

    過了半天,他才緩慢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所以它是……”

    聞時想了想說:“你可以把它當成一種意義上的沈橋,也可以當成沈橋留給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