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包括根本沒有情絲的少年魔神,為什麼也會為她動容?

    難道……

    勾玉想起一種荒誕的可能,心中驚駭到難以置信。它幾乎立刻想告訴蘇蘇,然而才要說話,神魂一痛。

    它想起那個很早以前的誓言,發現自己根本沒法說出這一切。

    勾玉嘆了口氣,心道沒關係,反正所有的事也該結束了。邪骨一旦離體,魔神會重新擁有情絲。

    那時候,他的愛與恨一瞬清晰,過往種種都會明瞭。

    當日黃昏,蘇蘇發現自己處於一輛馬車上,她早就猜到會發生什麼,醒來並不驚慌。

    然而對面的女子顯然沒有她冷靜。

    葉冰裳睜開眼時,臉色變了變。

    她看著對面被綁住的蘇蘇,臉色難看地想,不是和八皇子說好,讓他“救”走葉夕霧嗎?怎麼自己也會出現在這裡。

    正在這時,澹臺明翰掀開簾子。

    他還未及冠,按理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此刻臉上卻陰沉沉的,沒有半分少年的朝氣。

    一年來,他到處招兵買馬,靠著母妃留下的人,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勢力,卻被澹臺燼的人率兵打得七零八落,眼看自己的命也要保不住了,他乾脆破釜沉舟,死前也要報復一把澹臺燼。

    然而有趣的是……

    “你們都說澹臺燼最在乎對方?到底是誰在撒謊。”他陰冷一笑,“沒有關係,我們只需要看那個小畜生怎麼選。”

    葉冰裳心裡一片混亂,然而這種時候,她看著冷靜的蘇蘇,強迫自己也冷靜下來。

    八皇子走投無路了,才會想出哪怕是死也要狠狠報復澹臺燼的想法。八皇子不是善茬,但他遠遠不是澹臺燼的對手。

    現在蘇蘇失蹤的事多半瞞不住了。自己出事,得到消息的潛龍衛一定會跟上來,再不濟他們也會救自己,有一搏之力。

    而蘇蘇,葉冰裳看著虛弱失明的少女。

    自己為何不兵行險招,永絕後患呢。

    想到這裡,她看一眼八皇子,陷入了沉默。

    這種時候,葉冰裳知道蘇蘇看透了自己的敵意,自己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只能寄希望澹臺燼和潛龍衛能救自己。

    她手指收緊,心想,不會出事的,這次她依舊會贏!

    蘇蘇知道,澹臺皇家沒有一個善茬,八皇子能在澹臺燼手中扛一年,聽說還煽動了很多百姓,他安身的地方,是他母妃的城池。

    澹臺明翰也學著父親和哥哥們養妖、養道士,所以馬車跑入陣法,就消失在原地。

    蘇蘇眼睛看不見以後,已經被幽禁冷宮半年,被帶到城池,才知道外面已經這麼亂。

    澹臺明翰“起義”失敗了,如今這座城早已被葉儲風帶兵包圍。

    一座城門之隔,外面就是她們的二哥。

    也難怪八皇子會這麼瘋,願意與虎謀皮,答應了葉冰裳的同時,也信自己讓靈鳥帶去的話,捉了他的“盟友”葉冰裳。

    連葉儲風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漸漸變成了陌生的模樣。

    蘇蘇和葉冰裳被吊起來的時候,平靜地想,歲月變遷,文臣可以成武將。不知五百年後的世界,是否真如她今日所希冀的那樣,三界和平,鳥語花香?

    繩子勒住她們的身體,風雪撲在臉上。

    葉冰裳悶哼一聲,見蘇蘇都能撐住,也咬牙忍了。

    澹臺明翰總不敢現在就弄死她們。

    *

    葉儲風半夜聽見士兵稟告,說叛軍的臨巍城樓上,突然多出兩個女子。

    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走出帳外。

    策馬奔到臨巍城下,他現在已經是一雙妖瞳,幾乎一眼就看見城樓上的是誰。

    葉儲風握緊韁繩,發現八皇子正在城樓之上,冷冷衝他笑。

    大雪下了一夜,葉儲風本以為小暴君趕過來至少需要兩三日。

    澹臺明翰給的時間期限,也是三日之後。

    然而第二天.朝陽升起的時候,澹臺燼一行人突然出現在了營帳中。

    玄衣帝王一身戎裝,肩頭還有未化的雪。

    他在擦拭一柄鋒銳的弩,比葉儲風想象的要冷靜得多。

    “那個廢物把她們關在了哪裡?”

    葉儲風抿了抿唇,如實說:“澹臺明翰把夕霧和冰裳吊在城樓上一夜,他怕我們劫人,派人守著,天亮之後,他把人放了下去,不知道關在了哪裡。”

    澹臺燼表情冰冷,聽葉儲風說了她們的現狀,他連手都沒有頓一下。

    如果不是他趕來的速度過快,葉儲風甚至會懷疑,他半點兒都不在乎這件事。

    澹臺燼聽完,拿著□□起身。

    “發兵。”澹臺燼的衣襬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孤要澹臺明翰死無全屍。”

    然而澹臺明翰並不迎戰,他久久不動,手握人質關上城門,在城內尋歡作樂,生命燃盡前,和婢女抵死纏綿。

    “還有兩日,皇兄急什麼,到時候會還給你人。但你現在攻進來,我可不敢保證她們不缺胳膊少腿。”

    黑壓壓的大軍兵臨城下,澹臺明翰起初心裡也慌亂過一瞬,想起手上那兩個女人,他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宮中秘聞,聽說這怪物兄長是劃破他孃親肚皮才鑽出來的。

    橫豎都是一個死,被逼到了窮途末路,拉他的女人做墊背,倒是自己賺了。

    葉儲風看著澹臺燼冰冷的側臉,明白這一次主動權的確不在他們這邊。

    好在澹臺燼依舊十分冷靜。

    在澹臺燼看來,不過是八皇子臨死前的窩囊掙扎而已,八皇子敢做出這件事,他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日前夜,天空開始打雷。

    周國今年冬日的氣候本就怪異,今夜更是奇怪,雷聲轟鳴,卻並沒有下雨,甚至看不見雷的形態。

    戰馬被驚得來回走動。

    車輦上的澹臺燼也有片刻失神。

    不容他多想,悶雷持續沒多久,城樓之上,八皇子終於出現。

    他穿著明黃的龍袍,臉上帶著將死之前的瘋狂。

    葉儲風忍不住道:“夕霧!冰裳!”

    澹臺燼抬眸望去,過暗的天慕下,他一眼就看見了城樓上的少女。

    蘇蘇換上了他送去的白色冬襖,漆黑的瞳望著大軍,隔著千萬人,一眼準確地“看見”了他。

    或許是一種感覺,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