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黑 作品

第四七一章 白憶兒

識人讀心,上至國子監學府、下到尋常縣城學堂,又有哪裡會教人這個?

但偏偏山河府這個異類,卻會把這門本領當成功課來傳授給弟子,以此作為審訊的基礎。

當然,這玩意兒也不是肯教就肯會的,主要還是看實戰經驗與天賦的結合,同樣一個人坐在這兒說了一番話有過一番舉動,有些人就只能看到眼前淺顯的表象,而有些人則能夠從他的言談舉止當中分析出更多信息來。

白憶兒與劉郎中其實大多聊的都是些家長裡短,雖然劉郎中已經退出門派許多年,當時甚至白憶兒這些小輩還沒有出生呢!但藥王齋還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認祖歸宗的,逢年過節門派當中的老人都會帶孩子過來看望他,也免不了一番勸說——劉郎中雖然不給這些反對過自己的老東西們面子,但小孩兒跟他是無冤無仇的,所以後來大夥兒也都學精了,只讓孩子們去找他打些感情牌。

而賀難偷聽來的內容就有這一部分,當即便斷出這劉郎中脾氣桀驁,尤其在意臉面——他若真要鐵了心地與門派一刀兩斷,那乾脆就謝絕一切門人拜訪唄?你道他拒老不拒小,又在城中開設醫館與谷連芃對峙,其實為的還是要向對方證明「這藥王齋離了我不行」,再加上心中的確有對當年宿怨的慪氣,才會有如此做派。

賀難攻敵之短,劉郎中開門詢問來意之時便遭到一通厚顏無恥的吹捧,諂媚嘴臉令人髮指。

「哦?一個外地人特意到芒城來找我看病?」劉郎中打量著門外的青年,不無懷疑道——這青年的口音明顯便是北人。

「劉醫生懸壺濟世、妙手回春之術名動天下,在下也是慕名前來。」賀難拱手施禮,其實劉郎中的名氣也沒到什麼天下皆知的地步,也就是在南方諸郡很是響亮,但賀難這麼恭維倒也讓劉郎中不好伸手去打笑臉人。而且人家是患者,哪有自己不問病症就要趕人家走的道理?

「既然是來問診,那就請隨我進來吧,不知小友又該怎麼稱呼?又因何病症到此?」劉郎中引賀難進院內,詢問著情況。

「在下姓關,向來在中原行鏢,因路遇劫匪與之惡戰,卻不想為賊人所傷,而那賊人功法兵刃十分詭異,使得傷口至今未愈,時常隱隱作痛,幾經輾轉才來到此地求見劉醫生。」賀難又憑空捏了個身份出來,用的便是武林盟主的姓氏,假託鏢師職業。

簡單攀談幾句,二人便於廳內落座,賀難見白憶兒正盯著自己,便計上心頭,趁熱打鐵道:「我遍尋中原名醫,卻無人能根治這等疑難雜症,卻眾口一詞言及芒城劉郎中醫術精絕或有良方,晚輩對此也是頗為信服。」

像這樣的吹捧,劉郎中見的多了,患者指望著大夫治病,當然要說些好聽的,這些諂諛之詞他也就應承了下來:「劉某憑著些本事混口飯吃,不敢妄談什麼冠絕天下,只不過是在這方地界上有些虛名而已。」

沒想到賀難醉翁之意不在酒且順竿爬的手段一絕,緊接著便當著白憶兒的面兒補上了一句:「那哪兒能啊?我聽人說您的醫術可是笑傲藥王齋幾代人,要不怎麼這些人都繞過藥王齋來找您問診呢?」

「哈哈哈哈……」劉郎中大笑,說別的或許他不愛聽,但要是說谷連芃不如他才正合他的心意,當即便道:「外面兒居然都是這麼傳的嗎?不過這話說得也太滿了……」

白憶兒還坐在一邊,當然忍不了這年輕鏢師的一褒一貶,但又因為劉郎中也是長輩所以不好發作,便沉下臉來說道:「這樣講便沒有意思了吧?藥王齋當中同樣也有醫術高超者,只不過更精通於用藥而已——劉世伯也曾屬於藥王齋,何故要將我們說得一文不值?」

「你這小丫頭又懂什麼?放眼藥園,近君者少,同君者無,真可謂高處勝寒。藥王齋內一干庸人,也難怪劉

醫生要退出了!」賀難知道已經勾起了白憶兒的火氣,趁熱打鐵道:「現在居然淪落到將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收入門中了,我看藥王齋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麼?」白憶兒本就是個脾氣無比火爆的姑娘,先前只不過是看在前輩面子上才沒有立即動怒,但賀難咄咄逼人也讓她無需再忍:「藥王齋也是你配能評頭論足的?」

三根銀針已經被白憶兒綽在右手指間隨時都能發出,藥王齋裡弟子也有不同,像鹿檸便是專門學習藥理的弟子,但白憶兒所修卻是毒功,下毒本就與暗器天然相合,教人防不勝防。只不過白憶兒此刻將銀針暴露在對方面前也不是非得要在此交手,更多的還是想威嚇對方。

「二位,別太失禮了……」與賀難想的一樣,劉郎中果然阻止了這場貿然的衝突,但他也沒料到對方竟然不只是以庭院主人的身份勸告……劉郎中的內力同樣深不可測——原來這位劉郎中也是高手。

「師伯,恕我告辭。」鬧成這個樣子,白憶兒也不願意繼續逗留了,她虎著臉狠狠地瞪了賀難一眼,而賀難則露出一臉痞相,非常嫌棄地笑了一下。

「那我也不留你了。」劉郎中嘆了一口氣,這事不太愉快,但畢竟對方只是個來看病的患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了些過分的話,自己總不好把他趕出去。

…………

白憶兒走後,賀難又換了般面孔,不似之前那般浮誇,而劉郎中在檢閱過他肩膀上的傷痕之後也不由得皺了眉頭——那肩上傷口已癒合大半,莫不是來消遣自己的?

而權衡之下,賀難也交了些底,幸而劉郎中這裡往來的江湖客不少,也對泰平鏢局的事情有所耳聞,只不過賀難仍舊沒有以真名示人,細節也隱藏去了不少,只道鏢局在亂戰當中損失慘重。

「這邪劍真有傳說當中這麼厲害?」劉郎中踱步片刻問道,他這些年也見識過不少疑難雜症,但這「詛咒」如果真像這位關鏢師所說的話,那恐怕得到三教當中請人驅邪賜福才是合理的應對之法——但來都來了,哪管觀察一陣死馬當做活馬醫呢?便先寫了兩個藥方子幫他緩解炁力流失的體感。

…………

賀難這邊兒剛過劉郎中家門口那座窄橋,便停住了腳步。

「居然還在等我?」超群的感知力讓他捕捉到了白憶兒的位置,抬眼便看到了對方的身影:「沒想到你還挺記仇的。」

「我不管你是嘴賤還是什麼,但既然你出言不遜辱我師門,那我便代藥王齋給你一個教訓,叫你好好長長記性。」言語間,白憶兒已將銀針綽在手裡,這一回可是動真格的了:「也好讓你領教一下我藥王齋的手段!」

一招纖毫入末,幾道無形寒影,飛針於白憶兒掌中驟然射來,其上還淬有各種效果各異的藥王齋秘藥。白憶兒也不想殺人,只是要給對方嘗些苦頭罷了,用的並非奪命之毒,但哪怕被這麻針刺中,中招的部位也會當即失去反應。

白憶兒飛針的速度極快,幾乎能趕得上小鬱的水箭,雖然此招曾經在比武當中為冉淵所破,但那位天才的反應可謂神速,出劍也極準,針還未飛至半程便被他一一挑落——賀難是斷無這等本事的,但他曾經與小鬱演練過多次如何應對這種攢射場面,也有過應付鐵臂閻羅王炸環的先例,早就開了護體真炁,那針當即便被吞沒,反倒被賀難拈在手裡。

「暗器?我也會啊!」賀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投擲飛針的手法卻和白憶兒有很大差異——前者是以真炁催動,用手指彈飛出去,飛針軌跡筆直奔著要害;而賀難則純屬依靠腕力拋出,一把四五根銀針卻是呈個扇形射出,意圖封鎖對方身位,迫使白憶兒主動躲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去。

暗器未必需要對準人,這理念賀難也是跟燕二哥學

到的。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指揮敵人才是最為高明的戰法,而利用某些招式將自己的意圖隱藏,使得對手不得不去按照自己的設想移動正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飛針勁射而出的瞬間,賀難俯身衝上,將無柄刀橫拽出來。

(看完記得收藏書籤方便下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