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黑 作品

羈旅 第七十六章 夜語破蛟龍

    “你……你……”洪蛟喘著粗氣,他實在是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出如此判斷的——這本該是個秘密才對。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賀難咧開嘴笑了一笑,“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之中多得多。”

    就在方才賀難送姑姑回房的時候,賀霓還是被侄子軟磨硬泡的交代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又無權無勢,實在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便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自己這個天資聰穎,又見過一番大世面的侄兒身上了。

    據她所說,在約莫兩個月前,有一名叫做宋烏炎的商人曾經登門拜訪要收購張家的產業。張雪士立足於煊陽縣、併成為此地豪商的資本便是醫館和與之相配的藥業,哪有與人的道理,便斷然拒絕。張雪士本來想著自己拒絕後,對方也不好再腆著臉說起此事便沒記在心上,但很快自己的一家藥房便被人攪了生意——先是潑狗血大糞等物、後來又拉著沙石堵在門口、最後甚至演變成一群無賴上門鬧事,非要說他們家的藥吃死了人,在兩廂爭執之下張雪士便被人打破了頭——這群人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逼他做不了買賣從而低價轉讓出去。

    張雪士共有一家醫館和三處藥房,一個多月後便被人連搶帶佔、巧取豪奪地拿去了兩家藥房,只剩下醫館和最小的一家藥房在苦苦支撐。用胳肢窩也能想到這事兒就是那宋烏炎在背後使壞,而這廝居然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將兩座藥房拆毀重建,前幾日更是假惺惺地又一次上門稱:“反正你剩下那兩家也開不下去了,不如轉賣到我手中,你們還能換點兒錢財、轉個行當繼續生活。”

    說是這麼說,但他開出的價格卻是令人髮指的低廉,卻美其名曰稱:“你們被砸攤子的事兒全縣城誰不知道?我出這點兒錢已經是很看得起你們啦!”

    姑姑所知道的也就是這個商人在暗中操縱這一切,其他的再也不清楚了,而賀難卻知道僅憑一個商人還興不起這樣大的風浪。畢竟以張雪士的身份地位來看,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這商人的背後,一定還有一位在這煊陽縣中底蘊雄厚的人在掌控,而且有極大的可能性是一位官僚。

    “你就只管說就好了,但若是有一處和我所知的對不上……”賀難藉著燭火點燃了菸草,彷彿不把洪蛟放在眼裡一般。

    他只說了上半句,而下半句的意思他覺得洪蛟能領會的懂。

    此時魏潰卻和賀難心有靈犀一般,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將洪蛟被反剪在背後的雙手一撅——這個力度不會將他的手腕掰斷,但也足夠讓他體會到莫大的痛楚了。

    豆大的汗珠順著洪蛟的兩鬢滴落在土地上,留下兩片泥漬。洪蛟終於受不了了,他雖然有所保留,但還是說了不少賀難未知的訊息。

    原來這商人宋烏炎是煊陽縣捕頭狄世元的人,狄世元當年在賀雷手下做一個小捕快的時候便與賀雷有嫌隙,最後甚至還鬧得很不愉快。賀雷被新任縣令免職的時候由於狄世元地位不高便沒有受到牽連,又因為與賀雷素有不和被新任縣令認定為可以拉攏的對象,就升了他的官做捕頭。

    雖然當年的狄世元做了捕頭春風得意,和他有過節的賀雷卻一落千丈變成了一個農夫,但是賀雷的名望卻遠遠高於他這個現任的捕頭,再加上賀家與張家的姻親關係,使得他還是恨得牙根兒癢癢,只不過一直苦於沒有由頭罷了。

    直到他的發小兒宋烏炎在外經商回家,這二人便一拍即合——宋烏炎能趁著狄世元的官威擴大自己的買賣,狄世元在教訓了賀雷的同時還能從中分一杯羹,可謂是一箭三雕的策略。

    這洪蛟是由狄世元從衙役提拔上來的捕快,向來聽憑狄世元的差遣,還收了宋烏炎的好處,便帶著自己手下收攏的這幫無賴一直騷擾張雪士的生意。不過他在此事中也不常出面,都是以官差的身份假模假式地作“各打五十大板”的處理,實則袒護這些流氓們的所作所為,而今日是因為狄、宋二人準備收網的時刻他才親自上門,編了個老生常談的“吃藥吃死人”的幌子,卻不巧趕上了賀難返鄉。

    洪蛟倒是把宋烏炎的名字供出來了,畢竟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兒。他本來還想自己攬下這個“官商勾結”的名頭,剛說出“是我和宋烏炎勾結”,就被賀難掏出來一根削的細長的木籤子扎進了指縫中。

    “你還不配。”賀難只回復了對方這四個字。直到洪蛟竹筒倒豆子一般將狄世元的名諱也說出來,這根木籤子才從自己的手指中撤了出來。

    不過狄世元和宋烏炎具體有什麼關係和如何分贓,洪蛟自己也沒那麼清楚,便只說了保準兒的話“狄捕頭和宋烏炎好像曾經就認識。”

    雖然賀難也沒有揭開這件事兒的全貌,但就已知的這些訊息也足夠他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串聯整理個七七八八了,他最後問了洪蛟這樣一個問題:“煊陽縣的縣令可曾知道此事?”

    聽到這話,洪蛟立馬撥浪鼓一般地搖頭:“小的不清楚,小的也不敢亂說啊。”不知不覺中,洪蛟的氣魄已經被消磨殆盡,連對自己的稱呼都低了下去,他現在也是認識到了賀難的狠辣。

    “嗯……”賀難的思緒一陣沸騰,按說姑父也是煊陽縣中的名人,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縣令不可能一無所知,只是不知道這狄世元到底是自己的主意,縣令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顧從中牟取利益,還是說他的背後有著一縣之令的授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