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辣雞粉 作品

207、塔特爾的覺悟

    是的,這個世界的農民,甚至是認為農場主用私刑懲罰同村的人是合理的,他們一點兒也不覺得管著農場的貴族管家或者旁支子弟肆意懲罰羞辱村人是錯誤的事,他們覺得有身份的老爺們本來就有資格當法官警察和行刑人,這是世間通行的規矩。

    紀棠這個華夏人肯定

    是不接受這種匪夷所思的“傳統規矩”的。

    而要談公平,要談解放,就一定要正面去面對女性困境。

    人是有動物性的生物,而動物性是弱肉強食的,是恃強凌弱的,是欺軟怕硬的;任何文化背景下的社會和族群,如果內部存在欺壓,存在食物鏈,那麼最底層的就一定是婦女和兒童。

    而要保障婦女兒童權益,就必須要解放婦女。

    華夏封建歷史時期,遭受不公待遇的庶子庶女,根源上就是女性地位太低;不徹底地對社會進行改革、不去徹底打破拿階級壓迫當統治手段的舊社會,只靠一兩個拿主角劇本的庶子庶女去逆天改命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簡而言之一句話,不去解放婦女,就別談什麼革命不革命。

    塔特爾不像雷克斯那樣理想化,以紀棠的眼光來看,這傢伙就是個懷念著過去優渥生活的小布爾喬亞,是個只有自己的利益被觸動了才會發聲、利益被滿足就會閉嘴的潛在右qing投降派。

    不過嘛,有著數千年豐富內鬥經驗的華夏人自有“兼容幷蓄”的優良傳統在……就像偉人總結的那樣,敵人少少的,自己人多多的才是鬥爭的法寶,不同立場的中間派只要不把路走死都是可以爭取的,都是可以拉到友軍陣營來的,都是可以統一戰線的!

    說服塔特爾接好雷克斯精神領袖的班、接下以身作則的宣傳重任,在正式打響宣傳戰前,紀棠先抽出時間來,親自拉著塔特爾去下基層調研。

    這次調研的目標群體是鄉村婦女,為了便於工作開展,紀棠特意帶上了兩名後勤司的幹員家屬。

    三人類一亡靈深入鄉村,紀棠也不讓塔特爾上去說話,只讓幹員家屬與農婦閒聊,拉著塔特爾到遠點兒的地方旁聽。

    閒聊的內容,以關懷農婦們的家庭和個人生活為主。

    這個世界的鄉村是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村人為了省煤油大多不點燈,天黑下來就早早上床睡覺,這也就不可避免地導致了最隱秘的壓迫發生:鄉村婦女比城鎮婦女更沒有性拒絕權,只要是處於育齡階段的村婦,就難免一而再、再而三地

    懷孕。

    聽到滿臉風霜、看上去像個老婦人的農婦在幹員家屬的關懷下羞躁不安地說出去年才流產了一個未成形嬰兒的事實,塔特爾的下巴差點沒合上。

    大部分較為健康的農婦,都有過五個以上的孩子……部分幸運地長大,部分夭折,而這,還沒把意外流產的胎兒算進去。

    這種過度生育又伴隨著流產的情況,導致大多數農婦要比同齡的農夫更為衰老——這一點都不用紀棠提醒,只走訪了幾位農婦後塔特爾就自己看出來了。

    除此外,農婦群體內還存在不能忽視的、普遍性的婦科病問題,而這,皆與她們使用的不當生理用品相關——她們使用的布條居然是母傳女的,即使她們已經想辦法儘可能躲起來把這些布條洗乾淨,仍然很難避免不良感染。

    有的婦女在極其窘迫時,還曾經使用過玉米葉子、草團、乃至是樹皮之類的替代物……

    保持安全距離偷聽的塔特爾,人都快瘋掉了。

    現實中的女人,和他認知裡的女人,簡直像是兩種生物!

    糟糕的生理用品還不算什麼,還有更糟糕的生理歧視問題——幾乎所有受訪農婦,在被問到年少時應對生理期的情況時,都提到過自己在當時是如何尷尬難堪;因不慎讓褲子沾染上血跡而成為旁人笑談、被人用異常眼光打量的經歷,更是比比皆是。

    此時,因女性生理特點而導致的另一個隱秘的壓迫,在某位受訪農婦的陳訴下,突如其來地、血淋淋地暴露在曾經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塔特爾眼前。

    那就是……生理期被騷擾、乃至是被侵犯的經歷。

    鄉下的女人是沒有條件在生理期躲在家裡不幹活的,當她們在田間地頭勞作時感覺到不適,不得不找個地方更換布條時……她們有非常高的、被人偷窺,騷擾,乃至是被人強~奸的風險。

    塔特爾第一次聽到這個讓他瞠目結舌的現實時,他正被紀棠拉著坐在一戶農家的小院裡。

    說出這個經歷的女人與兩名幹員家屬躲在屋子裡低聲交談,因擔心被別人聽到,這個女人把聲音壓得很低。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因痛苦而微微發顫、夾著濃厚的鼻音,如果不是身為遊俠的塔特爾有著過人的耳力,他是聽不清這個輕聲抽噎的農婦在說什麼的。

    這個可怕的,似乎有很多人都會遭遇、而他活到三十多歲了還一無所知的殘酷現實,聽得塔特爾手足冰涼。

    怎麼會這樣?

    他所看見的鄉村已經夠苦了,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人們已經夠苦了,沒有一個人有稍微白皙點兒的皮膚,所有人的眉頭都是擰著的,稍微年長些的人都被生活的重擔壓得身形早早佝僂。

    都已經如此辛苦,為什麼還要互相欺壓?

    塔特爾腦子裡一團混亂。

    他是當過盜賊的人,他參與洗劫商隊,搶過農場,殺過人。

    塔特爾一直為自己的遭遇而憤怒,他從來不認為搶劫乃至是殺死那些比自己過得好的人有什麼錯處。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有權勢的人欺壓無權勢的人,有武力的人欺壓無武力的人,他的家庭和他的未來就是因為這種操蛋卻又真實地控制著社會運行的規矩而被毀去的,他有權把這種憤怒發洩到他能對付得了的有錢人身上去。

    可這些貧苦的鄉村女人……欺壓她們有什麼意義?

    她們本來就已經貼著地面,連生存都極其狼狽了。

    屋內的女人還在低聲傾訴。

    哪怕已經時隔多年,那個膚色黝黑、在正常男人看來沒有半點兒吸引力的農婦依然飽受折磨,她拼命地壓抑著聲音,生怕被別人發現她遭遇過那樣不堪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