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道賀

    顧玦走到房門前,又驀地停下,回頭看向了依舊坐在床邊的楚千塵,叮嚀道:“想吃什麼,就吩咐廚房去做,別拘束。百度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楚千塵點頭如搗蒜。

    她怎麼會見外呢!

    田大廚的手藝一向最合她的胃口了,馬上就要到吃蓮藕的季節了,她得讓他多燒幾次糖醋蓮藕才好。

    還有,他做的奶湯鯽魚,湯汁奶白醇厚,魚肉鮮嫩,入口即化,且沒有一點腥味。

    配著魚湯,她可以多吃一碗飯。

    瞧著小丫頭自在得很,顧玦勾唇,嘴角若有若無地露出些許的笑意。

    他跨過門檻,走出了新房,一個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嬤嬤正在外頭候著。

    “蔡嬤嬤,你在這裡侍候王妃吧。”顧玦走過蔡嬤嬤身邊時,稍稍駐足。

    “是,王爺。”蔡嬤嬤連忙應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蔡嬤嬤是從顧玦幼時就服侍在他身邊,他出宮建府,她也跟著出來,是他身邊的老人,也是親信。之前楚千塵每次來王府時,接待她的人大都是蔡嬤嬤。

    顧玦信步朝著外院方向走去。

    他聽程林華說了,今天皇帝在宮中設了席宴替他款待賓客,烏訶迦樓沒進宮卻特意來王府道賀,應該不是止是“道賀”這麼簡單。

    看著空蕩蕩的房門口,楚千塵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琥珀這時進了屋,見楚千塵看著自己,認真地問道:“王爺沒生氣,對吧?”

    琥珀想著顧玦剛才出去時似乎在笑,肯定地答道:“沒生氣。”

    楚千塵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前世,她在王府住得並不久,王爺離世後,她就再也沒回過這裡許久許久以後,秦曜率兵攻破皇城,把宸王府賜給了她,可是彼時早已物是人非,回來也不過徒生傷感。

    從前她住在王府時,和雲展他們一樣住的是外院,東北角的倚雲院。

    王府的內院素來沒人住,她也就進來逛過一圈,知道這裡是正院,前世從來沒人住過的正院。

    新房被佈置得很是喜慶,入目之處都是一片紅色,紅色的錦被、紅色的床帳、紅釉梅瓶、大紅月季還有案頭那對燃燒著的大紅龍鳳喜燭。

    燭花噼啪地響了幾聲,兩簇紅豔豔的火苗鮮豔明亮,偶爾微微搖曳兩下。

    砰砰!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心中有一種難以用描繪的感覺。

    明明之前她還閒適自在得很,忽然間,就變得侷促了起來。

    “蔡嬤嬤,讓廚房給我下碗麵。”

    她隨口吩咐了一句,趕緊轉移思緒,想著烏訶迦樓來找王爺究竟是意欲何為呢。

    此刻,顧玦已經來到了外院的韶華廳,烏訶迦樓正在廳中,背對著他,仰首望著牆壁上掛的一幅畫。

    那是一幅慘烈而悲壯的水墨畫。

    遠處是殘垣斷壁的城池,近處是一片屍橫遍野,遍地的殘刃斷劍,中央站著一個身形健壯的將士,手執一杆長槍,仰望著灰暗的天空,髮髻凌亂,碎髮拂面,露出額心的一點痣。

    左上角題詩一首,揭示了畫中主角。

    這幅畫畫的是前朝名將容響。

    容響年少成名,從軍幾十年參戰數百次,未嘗敗績。

    百年前,赤狄來襲,一路南下,奪取大魏三州。容響揮師北伐,逐步收復失地,卻是功高震主,魏朝皇帝一意求和。

    彼時朝中有人洩露軍機,容響被誣通敵,皇帝下旨令欽差拿容響回朝。

    容響一排眾議,執意回朝,卻落得被誣入獄、斬首示眾的下場,一代名將逝於不惑之年。

    大魏也自此搖搖欲墜,大廈將傾

    顧玦緩步走到了迦樓的身側,就聞對方讚道:“筆力熊健放縱,呼之欲出。好畫。”

    “多謝謬讚。”顧玦笑道。

    迦樓依舊著一襲白色的僧衣,兩人站在一起時,一身雪白的他與身著大紅吉服的顧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僧人聖潔出塵,如山巔之雪。

    新郎優雅雍容,似六月驕陽。

    就像是一個畫者把冬景與夏色一起描繪到一幅畫中。

    “宸王殿下,”迦樓一手持珠,施了個單手的佛禮,淡淡一笑,“原來這幅畫是殿下所作。”

    顧玦回了禮,“年少拙作,倒是讓法師見笑了。”

    他年少時隨太傅讀到這段歷史時,為容響憤憤不平,很自信地對父皇宣誓,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帶兵收復失地,驅除韃辱。

    彼時,他雖然畫了這幅畫,知道戰場上的勝利是以血以命為代價,但其實並不能真正地體會何為一將功成萬骨枯。

    小廝輕手輕腳地給兩人上了茶,迦樓帶來的隨從全都候在了廊下。

    迦樓含笑問道:“如果殿下是容將軍,又會怎麼做?”

    他注視著與他相隔不過三尺的顧玦,打量著他的氣色。

    雍容雅逸的青年唇角噙著一抹淺笑,從容不迫,眼眶下方那微微的青影透出幾分疲憊之色。

    很顯然,顧玦並不像是傳聞中所說的那般重病垂危。

    所以,這一樁婚事應該就如自己所猜測的那般,是宸王布的一個局。百度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他這一趟看來沒有白來,總會有所收穫。

    顧玦抬手做了手勢,吩咐小廝道:“備筆墨、硃砂。”

    小廝很快就備好了筆墨,把牆上的那幅畫取下,平鋪在案上。

    顧玦以筆沾了點硃砂,從容落筆,在東邊的天際畫了幾筆。

    原本灰暗的水墨畫,霎時就有了色彩。

    旭日灑在東邊那殘垣斷壁的城池上,給這悲壯的畫中添了一抹生機,這遍地的屍骸換來的一池百姓的倖存。

    在其位,謀其政。

    他既是一軍之帥,就要對得起這一軍的將士、一方的百姓。

    如果是他,他就會割開膿瘡,去除腐肉,刮骨療毒,否則,等待那個早就千瘡百孔的國家的,也唯有滅亡。

    前車可鑑。

    顧玦放下了筆,反問道:“烏訶大皇子又會怎麼做?”

    他突然從“法師”改成“烏訶大皇子”,兩人目光交集之處,氣氛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小廝來回看著這兩人,感覺他們是在說畫,又似乎不是在說畫。

    迦樓又是一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顧玦凝視了眼前的白衣僧人片刻,好一會兒,才伸手做請狀,“恕我失禮,法師請坐。”

    兩人坐了下來,雲淡風輕地說著話。

    廳外,躲在一間廂房中的雲展透過窗戶遠遠地望著廳內的二人,驚疑不定地來回走動著。

    南昊大皇子突然不告而訪,總不會是真的來道喜的吧?

    直到一柱香後,顧玦和迦樓才從相攜正廳中走出,迦樓的手中多了一卷畫,顧玦也得了迦樓贈的一份賀禮。

    雲展快步迎了上去,“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