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 35 章 尾七3


江橘白裝作沒看見似的,將目光移開,但是再啃下一口蜜瓜時,他就覺得沒剛剛吃得那麼甜了。

應該是共情了吧,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會共情。

要是自己死後沒幾天,吳青青和江夢華就懷上下一個,他不知道自己身為鬼的怨氣會不會更重。

等等,怨氣更重!

徐欒的怨氣會不會變重?

江祖先在一旁看著江橘白不停變化的臉色,“你在想什麼?”

“我覺得我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情。”

爺孫倆對視上。

江祖先嘆了口氣,過去很久才開口說道:“徐欒他媽也才四十出頭,再有個孩子本來也不算困難。”

“可這也太快了,徐欒這才去世多久,徐欒房間的味兒都還沒散吧,”江橘白把蜜瓜皮重重丟到盆裡,“兩口子邊哭邊做,真惡”

江祖先一巴掌拍在江橘白的頭上,“嘴沒有個把門的,跟誰學的這些葷話。”

江橘白不做聲了,默默地在一旁繼續啃蜜瓜,他其實已經吃飽了。

“別到處跑,我去道場上了。”江祖先起身,攏了攏外面的袍子,昂首挺胸,邁著外八字步,加入了道場內還在誦經的兩位同事裡面。

江橘白看著前方,徐欒已經不在那裡了。

他把吃不完的蜜瓜放下,徐奎他媽從旁邊端來了一大碗加了肉末的粥,“吃飽了晚上好守夜。”

看著眼前幾乎可以等同於盆的容器,江橘白木然地抬起頭,“我不餓,我不吃。”

還沒入夜,江橘白就吃飽喝足後在堂屋的行軍床上躺下了,時時都有人從堂屋路過,上樓的下樓的,出房間的進房間的。

他睜著眼睛聽著外面道場裡的誦經聲,忽然坐起來,差點忘了,他還有一條魚要給陳白水送過去。

江橘白立馬穿上鞋,往外走去。

江祖先本來就不專心,少年一往外衝,他就半睜開眼抓了個正著。

“你去哪兒?”老人朝他喊。

江橘白停也沒停,“去給我前班主任送魚。”

他說完後倒是把腳步停下了,扭頭目光犀利地看著江祖先,“你別想著趁我不在去後山,要是讓我知道你去了後山,你就完了。”

“?”

老人手中的七星劍直指少年瘦削挺拔的背影,“你居然敢這麼跟跟我說話!”

江橘白已經小跑到了電動車旁,插上鑰匙,戴上安全帽,騎了上去。

只用帶著一條魚,後座也沒帶人,他把車速提得很快。

陳白水住在徐家鎮鎮上,兩旁高樓修建得快趕上市裡的樓房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照耀在騎著電動車的少年臉上,意氣青春的面龐變得困惑迷惘。

橋頭聚集著好幾家ktv。

江橘白路過的時候,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在ktv門口湊著零花錢,看樣子是要湊錢開房唱歌。

江橘白掃了他們一眼,想起他以前跟陳港李小毛也是這麼湊錢唱歌。

他很久沒來鎮上了。

穿過市中心後,四周變得寂靜了許多,陳白水住在徐家鎮上最高檔的一個小區,每層樓自帶露天花園,樓下的音樂噴泉跟隨著舒緩的音樂起起落落,落下的水柱在燈光下光華璀璨如水晶。

江橘白把車停靠在路邊,拎著整條魚走到保安亭,裡邊的保安在看書。

少年抿了抿唇,心想,不愧是高檔小區的保安。

他敲了敲窗戶。

保安推

開窗戶,“你有什麼事?”


"我找陳白水,他是我班主任。"

保安上下打量了幾眼眼前的男生,挺高,挺瘦,挺白,挺窮。

“你等等,我打電話給陳老師說一聲。”

江橘白站在空地上,看著保安拿起座機,翻著電話本,撥出了一個電話。

很快,他看向江橘白,“你在這等著,陳老師說他下來接你。”看起來不像個好學生,但聽陳老師的口吻,似乎還挺喜歡這個學生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什麼量,保安心裡想著,用唾沫蘸了蘸手指,翻開書的下一頁。

陳白水很快就跑下來了,在他的身後,跟著他的女兒,他女兒皺著眉頭,懷裡抱著一隻布娃娃。

“我媽讓我送條魚給你。”江橘白見陳白水既然自己來了,他就不送上去了。

“豁,這麼大一條魚!”陳白水接了魚,掂了掂,又看向江橘白,“忙不忙?不忙上去坐坐,你師母做了紅燒肉。”

少年跟在陳白水後邊進了小區。-

小區比江橘白想象得還要大,從大門進入後,眼前彷彿還是春天似的,小橋流水和從未見過的樹木,水裡鋪著燈,養著好幾種顏色的鯉魚,池邊不知道是什麼樹,掛著金燦燦的果實,像黃色番茄。

穿過好幾扇門廊,陳白水才帶江橘白走進一棟樓內,大廳挑高數米,一層又一層的螺旋式吊燈從最高空垂下。

江橘白抬頭看了好幾眼,陳白水看見了,忍不住笑,“好好讀書,以後你日子過得比我要好。”

“我隨便。”江橘白說道。

他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沒出息。”

一梯一戶的房型,陳白水出了電梯就指揮著女兒給哥哥找拖鞋,小女孩拿出一雙新的一次性拖鞋拆開,蹲下放在江橘白的面前,“要是不合適就說哦。”

師母果真如陳白水所說做了紅燒肉,已經端上了桌,紅通通油亮亮堆在小盆裡,聽見動靜,徐司雅從廚房裡探出腦袋,“先洗手!”

江橘白其實不餓,但他想吃紅燒肉。

長身體都是這樣的。他自己安慰自己。

師母很快又炒了幾道小菜盛出來,三人都等著她忙完了才動筷,陳白水拿起筷子就給江橘白連著夾了好幾塊肉,小聲說:“平時我跟你師母都是輪流做飯,今天輪著她了,我可沒欺負她,讓她天天在家圍著灶臺轉,她掙錢比我厲害。”

江橘白還不理解陳白水這些話後面的含義,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徐司雅很熱情活潑,黑得發亮的頭髮,粉白的臉,看不出年齡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黝黑的瞳仁,連瞳孔表面的花紋都清晰可見。

江橘白總覺得,一個人真正的衰老是從眼睛開始。

這種感覺,在同一天內看見江泓麗和徐司雅時,格外強烈。

“啊,還給徐遊也送了啊。”徐司雅拖長了語氣,“徐遊應該很喜歡你這個學生吧。”

江橘白遲疑著點了點頭。

陳白水給江橘白碗裡又夾了塊肉,“好好學習,不會的就問老師,除了學習,其他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如果陳白水不是老師,江橘白會在心裡直接認定陳白水說話跑題。

“你不喜歡徐遊。”

“.”

“哎呀你這個,”陳白水臉一紅,有些尷尬,看了眼徐司雅和努力刨飯的女兒,“我那不是不喜歡,大人之間的事情你別管,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