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她彎腰左看右看:“是火火來了嗎?”




來這裡這麼久,還是分不清哪隻是哪隻。




沈淨晗隨手一撈,把其中一隻拎起來抱進懷裡,摸了摸它的腦袋,“你怎麼來了?”




火火以前也是這窩小貓裡的其中一隻,後來被一對大學生情侶領養,說來也巧,現在那對情侶也住在島上,就在舊時約後面不遠。




上了島的貓野得很,整天到處跑,沒兩天那隻貓就發現舊時約,二天兩頭跑來玩,時不時還把兄弟姐妹們帶回現在的家。




火火細軟地“喵”一聲,用小腦袋蹭了蹭沈淨晗的臉頰,像在撒嬌,又像安慰。




沈淨晗露出笑容,“給你小魚乾好不好。”




青青把體溫計遞過去,“淨晗姐,還是量量體溫吧,我怕我手不準。”




沈淨晗接過來放到床頭櫃上,“不用,我有數。”




她從床上下來,彎腰抱起火火,“你今天是不是有線上課?去吧,我下樓。”




“不著急,還有一個小時。”




沈淨晗拿了兩袋小魚乾和四盒貓罐頭下樓,全部打開分別裝進兩個瓷盆兒裡,幾l只貓咪一擁而上,腦袋擠腦袋,吃得香甜。




沈淨晗蹲在旁邊看。




沒有多久,童薇的老公來辦退房手續。




兩人寒暄幾l句,童薇穿著寬鬆的紗裙,扶著隆起的肚子,視線落在沈淨晗頸間的銀鏈上。




沈淨晗沒有說什麼,將兩人送到門口,童薇忽然停下腳步,“老公,你先去路口等我。”




男人走後,童薇轉身看著沈淨晗。




“淨晗,以前……對不起。”她說。




“上學那會兒我很喜歡跟你較勁,總是跟你作對。我覺得不公平,你什麼都有,長得漂亮,討人喜歡,又是系裡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你已經擁有那麼多了,你還有嶽凜。”




“其實我不是因為你才認識嶽凜,我在學校裡見過他幾l次,我以為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跟他要過聯繫方式,他沒給我。後來你介紹他給同學們認識,他也沒認出我。”




她笑得苦澀,“他大概根本不記得我。”




“我那時真的很喜歡他,知道他去世後,我也確實傷心過一段時間,可那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回憶,難忘,但短暫。我早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有家,有老公,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寶寶。”她抬起頭,看著舊時約的招牌,那幾l個字此刻看來那樣刺眼,“我認輸了,沈淨晗。”




“關於‘喜歡他’這件事,我永遠比不過你。”




遠處的男人招招手,




指了指腕間的手錶。




童薇看了一眼(),又轉回來(),“淨晗,有一句話你說得對,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人活一世,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人要及時行樂,才對得起自己。”




直到童薇走了很久,沈淨晗還在想她那句話。




活在當下,及時行樂。




這話從前嶽凜也對她說過。




活在當下,不念過往,不畏將來,不負餘生。




臨近傍晚時,沈淨晗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餘笙的母親在國外因意外去世,事發突然,她本已有所好轉的身體受到刺激,再次入院。




她的男朋友需要去國外善後,臨行前來到雲江島,想將姜煥生接到嶽城住幾l天,畢竟之前餘笙的身體情況他最清楚。




餘笙入院已經是幾l天前的事,怪不得一直沒有回覆她的消息。




這不是小事,沈淨晗不放心,當天就收拾了簡單的行裝,和姜煥生一同上了船。




這個時間出島的人不多,船艙內的座位空了大半,沈淨晗和姜煥生坐在後排。




前排男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動不動,背影憔悴。




沈淨晗低聲跟姜煥生講了兩句話,起身走到前面,在男人身旁坐下。




“江述,你還好吧。”




江述手裡一直握著電話,生怕錯過什麼消息,“沒事。”




“醫院那邊現在誰在呢?”




“她父親和哥哥都在。”




“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江述指尖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神色明顯,“她最近身體已經恢復得很好,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我真怕她熬不住。”




沈淨晗沒有出聲。




她曾經非常羨慕江述。




那時餘笙還在島上,她知道餘笙心裡有個很喜歡的男人。




有一天,那個男人也來島上了。




餘笙說,那個男人不喜歡她,但沈淨晗眼裡卻不是,他看餘笙的眼神溫柔、複雜,愛意濃烈得快要溢出來。




有些事局外人總是看得更清楚。




每次沈淨晗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畫面,都覺得溫馨,安逸。




不管怎樣,餘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江述還有很多機會去彌補遺憾。




而她卻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客船行至一半,沈淨晗發現姜煥生沒在座位上,她走出船艙,在甲板前方的欄杆旁看到他,“姜爺爺,外面風大。”




姜煥生頭髮花白,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我很久沒出島了。”




沈淨晗轉頭看他,“是嗎,那您上次什麼時候出去的?”




“幾l年前了。”他有些感慨,“那時島上人很少,很安靜,漁民們每天出海捕魚,生活平淡安穩,很滿足,也很快樂。”




自從周家承包了這座島,島上原住民的收入確實增多不少,但日益商業化的島嶼也失去了許多山海間原本的味道,令人唏噓。




沈淨晗趴在欄杆上出了




()會兒神。




“愁容滿面,憂心忡忡,你看起來不僅僅是擔憂餘笙。”姜煥生說。




沈淨晗沒有隱瞞他,“其實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忌日。”




每年嶽凜的忌日,沈淨晗都會回一趟老家,姜煥生知道。




“那白天你怎麼沒回去?”他問。




“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每次跟姜煥生聊天,沈淨晗都會很輕鬆,他不會追根問底,讓人不適。




那晚飛機抵達嶽城時,已接近凌晨,沈淨晗沿著出口指示往外走,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江述拎著姜煥生的行李,“怎麼了?”




沈淨晗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並無異樣,但不知為什麼,她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快走兩步,追上他們,“沒事,走吧。”




江述給他們安排了酒店,但沈淨晗和姜煥生先到了醫院。




餘笙已經睡著,身邊有哥哥陪著,沈淨晗沒有打擾她,只悄悄看了一眼便暫時離開。




隔天早上,江述在醫院看著餘笙吃完早餐和藥後,回家收拾行裝,準備動身去瑞士。




沈淨晗坐在床邊,看著面容蒼白的餘笙,握了握她的手,“覺得怎麼樣?”




餘笙氣息很弱,聲音小小的,“還把你和姜爺爺折騰來。”




“反正我也沒事,姜爺爺說你這段時間先停了他的藥,以醫院為主,等你過幾l天出院,他再給你調方子。”




餘笙說:“我好多了,是江述太緊張。店裡忙得過來嗎?”




沈淨晗替她拉好被角,“店裡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好自己。”




“你晚上住哪裡?”




“就在醫院附近的小山樓,不過今晚我在這陪你。”




“嗯。”




姜煥生去找醫生詢問情況還沒回來,外面天氣不錯,沈淨晗把餘笙推到院子裡散了會兒步,到了打針時間才送回去。




沈淨晗在醫院陪了餘笙兩天,第二天傍晚才回酒店休息。




除了第一晚,還有後面回來洗過兩次澡,其他時間都在醫院,她沒有仔細看過這個房間,站在落地窗前,她忽然發現這裡的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這座城市熟悉的地方太多,她閉著眼睛就知道某個方位是哪裡。




她看到了高中時的學校,還有她曾經的家。




自從賣掉房子離開嶽城,她再也沒回過那裡。




天色已經暗下來,繁華的城市霓虹閃爍。




視線中看著很近的距離,沈淨晗走了一十幾l分鐘。




初中部和高中部緊挨著,她和嶽凜在這一片待了六年,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




學校還是老樣子,低年級的學生已經放學,只有二四樓的高二班級亮著燈。




沈淨晗隔著操場旁的柵欄看了一會兒,沒有多做停留,在沿著柵欄往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左轉,進了一條小巷。




小巷另一側就是




初中部的教學樓後身,這裡從前很熱鬧,住在後面家屬院的孩子放學都會經過這裡,在巷口的小賣部買一塊錢的蛋卷冰激凌,一邊吃一邊回家。




小賣部的老闆會多給一個蛋卷殼,扣在冰激凌上面,扭一扭再拿下來,就能變成兩支。




每次嶽凜都會買一支香草口味的冰激凌,扭下來一半給沈淨晗,兩個人分著吃。因為她很想吃,吃多了肚子又疼。




那個小賣部換了老闆,門臉大了一倍,改成了超市。冰激凌機器還在,只是沒有延續老傳統,不多給蛋卷殼了。




沈淨晗買了一支冰激凌,另外花錢多買了一個蛋卷殼,將冰激凌扭出兩支,一邊吃一邊往裡走。




本想在路邊花架下的鞦韆椅上坐一會兒,但這會兒偏巧有人。




是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閉眼靠著繩索,半張臉陷在陰影裡,長腿抵著地面,借力一點點晃著鞦韆。




暖黃的光線在男人身側映出一層溫和的輪廓。




沈淨晗覺得自己大概眼睛出了問題,怎麼看誰都像他?




再這樣下去還是繼續吃藥好了。




她轉身離開,想找其他地方,兩步後又停下。




雖然不太敢相信,她還是再次看向那個男人。




光影流轉的瞬間,她看清了那張臉。




她愣了愣。




周穩似乎喝了酒,脖子和臉頰有點紅,幾l根碎髮耷拉在額前,顯得很乖,跟平時很不一樣。搭在腿上的手鬆鬆垮垮地握著電話,好像稍不留意就會掉下去。




鞦韆還在緩慢地搖晃,他應該沒睡著。




沈淨晗最近不太想見他。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甚至壓過了想問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想法。




沈淨晗於是立刻轉身,剛走一步,忽然聽到身後的人說:“不打算跟我打個招呼嗎?”




周穩扯了扯領帶,露出頸間更多的紅,“剛剛一直在等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