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那時候的星星真亮啊,多得數不清。




後來嶽凜父親的工作調到嶽城,他也轉學過去,跟她一所小學。




後來又讀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他們每天都能見面。




嶽凜從初三開始個子猛竄,到高二已經超過一米八,坐在班級最後一排,乾淨清爽痞痞帥帥的男高模樣吸引了眾多桃花,但他只會喝沈淨晗的水,只會給沈淨晗拎書包,放學也只會等她一起走,即便他們兩家在不同的方向,出了校門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那時所有同學都知道嶽凜喜歡沈淨晗,但她那會兒整天懵懵呆呆瞎樂呵,對學習和聽歌看電影的興趣似乎更大。




直到有一天嶽凜剪了寸頭。




女生們說寸頭是檢驗一個男生臉型五官是否真正標誌的重要標準,那天嶽凜頂著新發型站在班級後門叫她名字時,她第一次那麼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也許因為認識的時間太久,沈淨晗常常會忽略嶽凜的優越長相。但那天他穿著最普通的校服,站在陽光下對她笑,雙眸燦若繁星,利落的短髮襯得他陽光熱烈,堅毅正氣,軍人氣魄初顯。沈淨晗才真正意識到,嶽凜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和自行車一樣高總是揪她小辮兒的皮小子了









後來他們在一起,嶽凜問沈淨晗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她提了那天,嶽凜不滿意,嫌太晚,讓她重說,想好再說。




沈淨晗也確實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從小到大,嶽凜都是被她壓制的那個,什麼都聽她的,哄著她寵著她,心甘情願慣著她的小脾氣和不講理。




她覺得那些在他面前的特權都是理所應當。




青春期懵懵懂懂,有些事當時不明白,後來才漸漸領悟,不是所有女生在嶽凜那裡都有這種待遇,再仔細想,似乎就只有她一個。




開了竅,回憶像潮水一樣湧進腦海,她想起許多事。




學校裡有男生跟她多講幾句話,嶽凜就會莫名其妙地跟她找茬發脾氣;有別的女生給他塞情書,她笑著說女生的字好看他會生氣;有一年他的生日趕上放假,她和家人出去旅遊忘記跟他說生日快樂他會生氣。




她也想起,她知道嶽凜是因為其他男生跟她走得近才找茬時,心裡會暗暗高興;她說給他寫情書的女生字好看時,嗓音是低低的,心情是鬱悶的;她忘記他的生日時,懊悔又愧疚,為了補償他,週末跑了兩天,終於找到一副最漂亮最舒適的籃球護腕,很貴,花了她半個月的零花錢,看到他終於不生氣時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小時候每次盼著快點放寒暑假,因為放了假可以去灃南姥姥家找他玩;後來他在嶽城讀書,她又想寒暑假慢點兒來,因為放了假他會回灃南爺爺家住很久,有時一個假期都見不到他;她得了化學競賽全國第一,第一時間想要跟他分享喜悅,還用獎金請他吃了一頓大餐;他每場籃球比賽她都沒有錯過,加油喊得最大聲。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其實一直到後來沈淨晗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嶽凜,他在漫長的歲月縫隙中一點一點滲透進她的世界裡,早已深入骨髓,無法分辨也無法量衡時間的長短與重量。




他們在一起的契機其實並不美好。




因為嶽凜的父親殉職了,那年他高三。




那是個很平常的星期五,下午第一節他們兩個班都是體育課,她習慣性地在隔壁班級的隊伍裡尋找他的身影,但沒找到,以為他逃課了。自由活動時她問簡生,簡生說岳凜中午就被班主任叫走,到現在都沒回來。




那天直到放學,嶽凜都沒出現。




沈淨晗在學校沒找到他,電話也關機,她不放心,揹著書包跑到他家,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




最終她在室外樓梯的最底層找到他。




這棟老樓的入戶樓梯在外面,一樓通往二樓的半截階梯下方有個逼仄的夾角,高大的男生就那麼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手臂搭著屈起的膝蓋,垂下的腦袋深埋其中。




天已經快黑了,裡面光線更暗,沈淨晗完全憑藉那道熟悉的影子才認出他。




她跑過去蹲在他面前,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嶽凜沒有反應,但沈淨晗能感覺得到,他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肩膀開始微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