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蕭青囊用手機錄了這幾句喵語給之前在高鐵上認識的那位動物專家伊路德發了過去。

 伊路德回消息的速度飛快,直接發語音過來。

 “你家孩子在嚎,媽媽終於來了,要爸爸媽媽一起摸摸。”

 語音公放的聲音很大,一字無錯地落入顧嘉歲的耳邊。

 她眉頭微挑,沒有說話,只是兩個人的手都在給小


貓芃芃按摩。

 蕭青囊此刻輕咳了一聲,他乾巴巴地說著:“是之前坐高鐵回家的時候,在攜寵車廂裡遇到的動物專家。”

 他有些心虛,乾脆地直接認錯:“當時沒有解釋,是我的錯。”

 他垂著頭,偷偷看她的表情,又趕緊低下頭專心摸著貓貓頭。

 “我知道。”顧嘉歲平靜地說。

 “那天的事情,阿言跟我講了。”

 事實上,那一日他們從濱城回寧城,一路上因為掛念著芃芃,顧嘉歲與阿言發的消息也沒斷過,連他當時救人也是被文字直播了全程。

 在之後他上了熱搜的時候,她早有預料,及時讓人壓下了熱搜,免得再生是非。

 蕭青囊微微一怔,只聽她繼續道:“爸爸媽媽只是如今的稱呼而已,今人尚且在網絡上認雙親,更別提自古以來便有乾親的傳統。”

 “不過。”她頓了頓,

 “能夠被一隻小貓當做最親近的爸爸媽媽,這是你我的榮幸。”

 這是芃芃對他們付出的認可,無關其他。

 顧嘉歲只垂了垂眸,直接轉了話題:“回家之後,找過來的人多嗎?”

 她雖然壓了熱搜,但對於寧城這邊的情況終究不是很清楚。

 提到這個,蕭青囊臉上也帶了些無奈。

 “總是有找過來的,不然今日也不會帶你走了後門。”

 “數九寒天,我們這終究是狠不下心來。”

 他住在後院的廂房,這二進的院子,前院和倒座房是如今蕭青囊所在家庭的古醫館。

 百草堂古醫館,正門問診,藥房,二門後的區域則是自家居住的所在。

 即便今日的問診時間早已結束,放出去的掛號也早排完,可總是會有不死心的在外面。

 近一週以來,蕭青囊都未曾出現在前院,只聽大伯說,因著他而來的患者和獸患者都有不少,還有的直接舉著手機進來,更有提出要看看貓的。

 “人怕出名豬怕壯,而今,我也是體會到褚深的感受了。”

 如今這個時代,消息傳播的速度太快,許多人不經思考而盲從,想毀掉一個人也太過容易。

 不管是古醫還是西醫,一點小小的風波都足以毀掉一個人的職業生涯。

 百草堂古醫館原本服務的都是本地街坊鄰里居民,及至前幾年蕭青囊來到此世,慢慢展現自己的醫術,才在周邊小有名氣,來求醫的患者也越來越多。

 蕭青囊也不知


如今比起從前,在醫者受到憑白的汙衊時哪個更好。

 當今此世,律法人人平等,想來也不會再有被壓迫入獄害了身子的遭遇。

 只是,這網絡上頃刻間就能將人致死,不明就裡烏合之眾的惡意,孰輕孰重呢?

 人心大部分是好的,可若是不明就裡,去做自以為的好事,那做的就未必是“好事”了。

 顧嘉歲穿著純白的羊絨衣,室內的空調與暖氣讓她渾身有些發熱。

 小貓芃芃在兩人的安撫下睡著了,兩個人緩緩抬手,安靜地看了它一會兒,才小心地從裡間退出來。

 因為怕吵醒小貓兒,兩人在外間小聲地說著話。

 蕭青囊將她熱得用手掌扇了扇風,將桌案上的摺扇遞了過來。

 顧嘉歲接過那摺扇隨手一打扇了兩下,看著上面的書畫怔了怔。

 看著扇面上的落款,她眼皮一跳,抬起雙眸與他相對。

 四目相對之間,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你明天......”蕭青囊開口。

 顧嘉歲輕聲開口:“我明天要去故宮,是林露姐和阿言之前介紹的資源。”

 “趕在週一閉館,要去拍攝《國寶歲月》節目。”

 “後天要在官方臺錄製,估計都要一整天。”

 蕭青囊認真地聽著,“大後天正好是週三,醫館不對外開放,也方便你過來。”

 他頓了頓,“也許祝覺和阿言他們也會過來。”

 顧嘉歲微微頷首,點了點手裡的摺扇,像是無意間問起:

 “這摺扇,是從何處買的?可還有多的?”

 蕭青囊沉默了片刻,他睫毛翕動,像是猶豫,按捺了許久,終於將心中的問題問出。

 “您也看出來了?”

 顧嘉歲耳朵陡然豎起,“您?”

 “是祝覺送給我的,這上面,是我一位故友的字跡。”

 蕭青囊只覺自己現在就是原野嘴裡

 打什麼遊戲的“自爆狼人”。

 他也不知今日是怎麼,心中像是有著一股無端之氣慫恿著,將自己小心翼翼在現代隱瞞的身份,就這麼在她面前和盤托出。

 他非是她的故人。

 但對於蕭青囊來說,她是他的故人。

 儘管,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她也許早已忘記。

 “你與寧海將軍是故舊?”

 此時此刻,顧嘉歲是真的有些愕然。


 顧嘉歲之所以認得這扇子上面的字畫,是因著曾經看到過皇帝表哥收到東海大捷消息時,一時大喜,那一份來自軍中的傳書,以及之後將軍親手寫就的戰報,直接帶到了她的公主府上,讓她沾沾喜氣。

 只是那時,顧嘉歲已在病中盤桓許久,但關於凍元之將軍的戰報,她都細細看過。

 從那一封激昂的戰報裡,看到與京城相隔千里的大捷。

 顧嘉歲此刻回憶起,當年那封奏報裡,似乎並未提及過他。

 但是,曾經似乎的確有傳說,棄文從武的寧海將軍在立下赫赫戰功之時,也數次性命危急,多虧了軍中的軍醫救治。

 “當年寧海軍裡的軍醫是你?”

 顧嘉歲此刻拿著摺扇的手微微顫抖,看著眼前人有些恍然。

 陰差陽錯,世事弄人,公主府找遍天下的神醫,不曾想與她只隔了那一張戰報的距離。

 他閉了閉眼,因著東海那一戰,有兩位老將重傷,除了先行回京的寧海將軍,蕭青囊與其他副將回到京城之時......

 “我回京晚了一程。”他頗為艱澀地說著。

 顧嘉歲無意識地將手裡的摺扇打開,又合上,再打開,著實感受到命運的嘲弄。

 她“啪”地一聲將手裡的摺扇收起,兩人相顧無言。

 “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低聲道。

 “如今的際遇,也許是老天讓我們來今朝走一遭。”

 顧嘉歲並不知道他後來如何,但兩個人都來此世,或許曾經都有遺憾。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紅唇微動,吐出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