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都怪葉煩
知子莫若父!
大寶在廖家門口看到爸爸媽媽往北去,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問廖大弟去不去海邊。
廖樂樂看一下小小的二寶,搖頭:“去溝邊抓魚?”
大寶搖頭:“溝裡的魚不好吃。我們放風箏?媽媽不叫我放,說我不會。”
“可是我家沒風箏。你家有啊?”
大寶:“沒有。我小時候放過。”
廖大弟心想,你小時候肯定三四歲,甭說葉姨,我也不敢叫你放:“我問問我姐,她最近學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不定會做。”
廖苗苗會做風箏。等葉煩和耿致曄到家,她已經做好一個。耿大寶拉著線,叫廖大弟把風箏放上去。
葉煩在自家門口看到這一幕:“耿大寶真會使喚人。”
耿致曄:“你兒子聰明。”
陰陽怪氣的口吻讓葉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今兒不忙?”
耿致曄搖頭:“在這裡就這點好,我不開會沒人叫我開會。我們只有巡防任務。整編文職人員也輪不到我們。”
葉煩:“又裁軍啊?”
耿致曄點頭:“之前不是叫人養豬種菜嗎,一個個還不樂意。再次整編的事傳過來,一個比一個老實。這個時候退伍回去只能在家啃老。”
葉煩:“不可以進公安局?”
耿致曄:“沒上過戰場,也沒當過偵察兵,到部隊幾年身體素質只比普通片警好一點,還沒有人家的經驗。”想起那些人這些天乖巧的樣子,他就想笑,“百廢待興之際,各行各業都有變動,就是家裡有關係也不好活動。”
“幫我種花吧。苗苗分給我很多菊花,還給我很多種子。山西大隊社員也給我幾包種子。感覺可以從苗苗家門口種到山西大隊。”
耿致曄:“要不要澆水?”
葉煩搖頭:“後天清明,肯定下雨。”
耿致曄拿著鐵鍬:“我先過去挖坑。”
莊秋月在院裡看到耿致曄不禁問:“耿團長,挖什麼?”
耿致曄胡扯:“煩煩說今年申城服裝廠的人可能過來。他們到的時候路邊花開,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以後缺鴨毛鵝毛,肯定第一時間想到咱們。”
莊秋月很懷疑:“有用嗎?”
耿致曄:“島上沒什麼吸引人的就只能自己造。再說了,不用澆水也不費事。”
葉煩先種菊花,再種她剪掉的薔薇,最後種種子。種到山西大隊路口,碰到兩個社員,問葉煩種什麼,葉煩說沿路種花,種到烈士墓。
前些天部隊天天修墓,還用水泥修臺階,看起誰家誰家還有種子,問葉煩要不要。同行的社員嫌他沒眼力見,叫他回家拿兩把鐵鍬,幫耿團長一起挖。
倆人再次過來,身後跟著幾個人,有人拿著鐵鍬,有人拿著幾株苗,還有人拿一把種子問葉煩野花行不行。
葉煩說只要是花都可以,又拜託社員別在這邊放羊。
社員哈哈笑著說不會。有的社員比較刁鑽,說種帶刺的花。
葉煩沒敢答應,擔心羊受傷大隊長找她理論。
剛種下去坑坑窪窪不好看。清明過後發芽,光禿禿的石子路兩邊有了綠色,社員走在這條路上心情好,忍不住跟家人感嘆,葉會計會生活。
葉煩有幾個“仇人”,擔心往菜市場種被“仇人”拔了,剩下的種子交給蘇遠航和菜市場主任。他們又找一些種子,又從山上挖許多野花,從萬思芹家門口種到食品廠。
陽曆五月,地面的滿天星、牡丹,樹上的槐花、石榴花等等爭相綻放,葉煩家門口蝴蝶蜜蜂隨處可見,一次山西大隊社員趕海回來給葉煩送小海鮮,葉煩問他有沒有養蜜蜂——這麼多花不養蜂可惜。
養蜜蜂就像養雞養鴨,養多少生產隊都沒意見,前提別耽誤隊裡的活,別糟蹋莊稼。這位社員就想,蜂蜜賣得出去就賣,賣不出去留著老人小孩吃。養蜂不需要糧食,自己搞個箱子就行,算是無本買賣。
他自己不敢碰蜜蜂,就把這事告訴別人。
大概葉煩總能把大家弄的東西賣出去,會養蜂的人聽說這事不敢遲疑,立刻找木匠做蜂箱找土蜂。六月初,烈士墓前多了一個蜂箱。
蜜蜂蜇人很厲害,懶漢不敢偷蜜,調皮孩子不敢靠近,無需看顧。半個月後打開看一下,蜜極少,但是蜂多了一倍,也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養蜂人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分箱,又找木匠做幾個蜂箱。
就這一天
,服裝廠的人到食品廠。捎他們進島的漁民見食品廠沒人,就說:“在這裡歇一會,我去找葉會計。”
服裝廠的人跟他一起去,因為倆人到通往食品廠的路口就看到很多花。原本以為只有幾株,到路邊看到半條路兩邊都有花,倆人十分好奇。其中一人問:“去年我來還沒有。什麼時候種的?”
漁民腳步一頓,心說耿團長果然沒騙我們,去年這倆人話:“前些天種的。到秋收了種子,這些路兩邊都種上。我們看著就喜歡,還可以養蜜蜂。”
問話的人又問:“你們還賣蜂蜜?”
漁民搖頭:“今年沒有。今年主要分箱養蜂。箱子裡的蜜得留著蜂過冬。明年這個時候可能有。”
兩人相視一眼,問話的人又問:“賣嗎?”
漁民:“肯定賣。蜂蜜那麼好的東西,我們可不捨得吃。”想到私下買賣有可能連累食品廠關門大吉,“不過要問葉會計。我們不懂。我們聽葉會計的。”
服裝廠出納不禁說:“聽她的沒錯——”不遠處有個女人往左右看看,往前看看,心說她看什麼呢。女人往花上剁兩腳,若無其事地走人。出納大怒:“站住!那位女同志,你站住!你怎麼踩花?”
背對著三人的女同志下意識停下。
三人立刻跑過去。
出納指著被糟蹋的花:“這些花怎麼著你了?”
“原本是路——”
漁民指著往南三步路口:“那不是路?多走幾步能累死你?”
女人:“沒見我拎著水桶拿著扁擔?你幹慣粗活多挑幾步不嫌累,我能跟你比?”
漁民氣得頭疼:“你不是我們大隊的?叫什麼名字?我一定告訴政委!”
女人白了他一眼就去挑水。
漁民氣得跳腳,忍不住追上去。
服裝廠兩位同志攔住:“正事當緊!”
漁民停下,看到有人過來,等片刻,等人走近他就問:“這位同志,你認識剛才那位同志嗎?”
來人:“你們是誰?”
服裝廠出納想說話,漁民搶先說:“來找政委的。她是不是政委愛人?”
“不是。找錯了。那個是高營長愛人柳晴。”
漁民不禁問:“她就是柳晴?這娘們,果然不是好人。”
來人很不高興:“柳晴怎麼得罪你了?”
漁民指著地上:“自己看!”
“不就幾朵花嗎?”
漁民氣得臉通紅。服裝廠同志擔心漁民沒跟柳晴打起來,跟這位女同志打起來:“同志,先找葉會計。”
女同志:“不是找廖政委?”
三人當她是空氣,直奔葉煩家。
葉會計關上籬笆門準備去食品廠,看到到秋嗎?”
服裝廠同志笑著說:“您沒記錯。這個時候運到廠裡可以晾曬清洗,到秋就可以用。否則要放到明年。”
葉煩對陪他們的漁民說,“你去找大隊長,再請你們大隊長通知各大隊。請有手扶拖拉機的大隊辛苦半天幫社員運過:“我們去食品廠?”
倆人點著頭邊走邊說他們希望天黑前裝車。
葉煩:“您二位檢查好就直接過秤上船?不過到岸上——”
管錢的出納說:“我們找了幾輛運輸車。”
葉煩心說,這麼積極看來去年要價低了:“那車費?”
倆人知道食品廠不賺錢,葉煩就是好心幫社員填補家用:“我們給。對了,我們說下午四點在碼頭等著。”
葉煩點頭:“現在不到兩點?來得及。”
倆人覺著有點強人所難,可他們不想在島上過夜,也跟駕駛員敲定好時間,就把不好意思壓下去。然而他們到食品廠屁股沒坐熱,就聽到有人喊:“葉會計,收鴨毛鵝毛的又來了?”
兩人震驚,這麼快嗎。
葉煩笑著問:“出去看看?”
倆人先一步出去,門外已經來了好幾個,每個人都拎著麻袋提著布袋。倆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神詢問葉煩。
葉煩不慌不忙地說:“排隊,別慌,別亂。跟去年一樣,一分錢一分貨!”
去年很多人給葉煩個面子留著鴨毛鵝毛,沒指望賣錢。有漁民上岸送貨順便找人打聽,打聽到以前有走街串巷的小販用雞毛鴨毛鵝毛換糖。漁民尋思著能換兩把糖也好,便繼續收集鴨毛鵝毛。
結果劉桂花半袋鴨毛和半
袋鵝毛賣了八十塊錢,八十塊錢在五六十年代能培養出一個大學生,現在夠給兩個兒子修房娶媳婦——全島震驚。以至於今年沒有不乾淨的毛。
服裝廠倆人去年反覆提到一分錢一分貨,料到今年的毛好,就多帶一些錢。所有鴨毛鵝毛上船,他們跟葉煩算總賬,帶來的錢將將夠。
服裝廠出納問:“島上多少人?怎麼這麼多鴨子和鵝?”
葉煩:“島上山多水多,無論養多少都不用社員操心。要說怎麼半年就存這麼多,岸上工人工作忙,沒空處理鴨子鵝,漁民為了把鴨子鵝賣出去幫他們收拾,沒想到鴨毛鵝毛能賣出去。早知道以前的鴨毛鵝毛不扔,我們一個島上的毛就夠貴廠用三年。”
出納問:“葉會計怎麼想到鴨毛鵝毛能賣錢?”
葉煩:“不能是別人?”
出納笑著說:“要是別人,不可能前年下半年才聯繫我們。”
葉煩點頭:“聽說的。你們廠不是幫登山隊試做了羽絨服嗎?成功的話肯定需要羽絨。沒成功,我們留著也不佔地方。”
一旁的蘇遠航詫異,他怎麼沒聽說過幫登山隊做羽絨服啊。
蘇遠航把兩人送上船,回的。葉煩把屬於食品廠的提成分出來:“報紙上看的。”
“報紙?”蘇遠航朝菜市場主任辦公室看去。
葉煩點頭:“不是專門報道。報導登山隊的文章裡提到一句。”
蘇遠航難以置信:“一句您就記住了?”
葉煩:“很多消息就是這麼價錢,我數錢。”
蘇遠航到門邊:“大家排好隊,拿到錢立即回家,別堵在門口。”
“小蘇廠長,我的。”劉桂花第一個。
蘇遠航收走他自己寫的紙條:“十八?今年很少啊。”
“都知道鴨毛和鵝毛可以賣錢,誰捨得給我啊。”劉桂花其實很滿意,未來幾個月買油買鹽的錢出來了。
葉煩把錢給她:“別再給我買魚。”
劉桂花搖頭:“不買。”
本月大潮那天跟莊秋月趕海,弄的小海鮮給葉煩一半。不過這是後話。
大寶二寶放學到家看到房門鎖著,就去食品廠。葉煩把鑰匙給大寶,兄妹倆乖乖回家。路上碰到小孩掐花編花環,他倆都沒湊熱鬧。就怕媽媽累得心情不好,看到他倆調皮,給他倆兩巴掌。
耿致曄到家看到閨女兒子看書寫作業,不禁到門外朝西邊看一眼:“快期末考試了還寫作業?”
大寶淡淡地瞥一眼他爸,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合上本子:“二寶,還餓嗎?”
二寶吃了瓜喝了水:“不餓。”
大寶把她面前的連環畫收起來:“我們玩兒去。爸爸,做飯!”
耿致曄朝他腦袋上拍一下:“你媽呢?”
大寶:“賣鴨毛鵝毛。”
耿致曄點頭:“難怪六點多還沒回來。挨個發錢得忙到天黑啊。”
大寶很不明白:“媽媽不可以把錢給大隊長嗎?”
耿致曄:“鴨毛鵝毛是額外收入,大隊不分錢。社員賣鴨毛鵝毛的時候也不是一個大隊一個大隊賣。你媽要把錢給大隊長,首先要把十個大隊社員分出來,再算出每個大隊總賬。比挨個發還麻煩。”
“媽,柳晴的鴨毛鵝毛怎麼沒賣?”
廖苗苗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耿致曄給兒子使個眼色,出去問問怎麼回事。
大寶無奈地瞥他一眼,到屋簷下喊:“苗苗姐,莊阿姨。”
已經到自家門口的母女倆過:“你媽還要一會兒。大寶,晚上去我們家吃吧?”
葉煩家這半年吃的鴨和鵝的毛都給莊秋月了。有一次莊秋月幫葉煩拔鵝毛,萬思芹來壓水,莊秋月問她要不要,要的話兩家平分。萬思芹要面子不好意思,莊秋月好意思,就自己收著。
葉煩發錢看到莊秋月也提醒她別買魚。莊秋月拿到錢不好意思,來的路上還想回頭買點糖,叫大寶二寶去她家吃糖。
耿致曄從屋裡出來:“不用。我一會做飯。嫂子,柳晴怎麼回事?我家葉煩煩沒那麼小心眼。”
莊秋月又無語又想笑:“誰說葉會計小心眼。不清楚。她都沒去裡面,到食品廠門口路上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會計在裡面。可是她可以把鴨毛鵝毛給別人,讓別人幫她賣啊。順手的事。看在高營長的面上,她找我我也會搭把手。”
耿致曄:“她不傻。您能想到她肯定也能想到。興
許覺著太少,存多了再賣。”
莊秋月搖頭:“那她精過頭了。咱們在島上出入不便,人家在申城,從申城到甬城中間那麼多地方可選,就算明年比今年生意好,人家也不一定來。”
耿致曄也想不明白:“她沒見到葉煩,應該不會怪葉煩。”
不是葉煩閒著無事種花,蘇遠航和菜市場主任也想不起來在路邊種花。路邊沒花,柳晴不去踩花,就不會被服裝廠收貨的兩位同志碰個正著。
所以都他媽怪葉煩!
柳晴回到家就罵葉煩。
跟柳晴關係好的人問她賣了多少錢。柳晴說她不想看到葉煩。她狐朋狗友就說,可以給她,她幫柳晴賣。柳晴如夢初醒,就說“被葉煩氣糊塗了。”
都怪葉煩!
害她少賣十幾塊錢!
葉煩耳朵發燙。天黑到家一個耳朵通紅。耿致曄摸摸她的耳朵:“蜜蜂蜇的?”
“盼著我點好吧。”葉煩撥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吃什麼?”
大寶把他的小碗移到媽媽面前:“媽媽,喝湯!”
耿致曄給他放回去:“要你獻殷勤?我不會幫你媽盛?”瞪一眼兒子,“二寶,吃點菜。”
二寶皺眉:“爸爸,吃飯呢,可不可以不說話?”
耿致曄噎了一下:“——不該給你倆做飯!”
葉煩拉著他坐下:“先吃飯。倆人加一起未成年,跟他們計較有意思嗎?”
大寶點頭:“爸爸,有意思嗎?”
葉煩瞪兒子:“沒說你是吧?”
大寶埋頭喝湯。
耿致曄忍著笑給葉煩盛一碗魚頭豆腐湯,給二寶夾一塊黃瓜。
二寶很嫌棄:“爸爸,黃瓜生的。”
葉煩:“不想吃還給爸爸。”
耿致曄:“吃點蔬菜營養均衡。”
二寶聽到這話又不敢夾回去。葉煩夾了塞自己嘴裡:“他倆天天瓜果不斷,維生素早夠了。”問耿致曄,“忘了?”
耿致曄想說瓜果能跟蔬菜一樣嗎。忽然意識到一樣,因為倆孩子的瓜果包括黃瓜和番茄。在外面玩渴了或累了,摘了番茄黃瓜,在壓水井邊洗洗就啃。
大寶搖頭嘆氣:“爸爸,你還是好好練兵守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