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尚書眼皮一跳,抬起腳,“砰——”一聲,把那道半敞開的門,徹底踢開。

而屋內的人,也點燃了手裡的火摺子,微弱的火光映在那張臉上,面孔清麗明豔,哪裡是什麼鬼。

屋外的小廝看清後,終於撿回了自己的魂兒,慌忙爬起來,“大,大娘子。”

白之鶴看到人後,臉色瞬間一黑,厲聲呵斥,“你怎麼這兒來了,滾出去!”

白明霽沒動,彎身點亮了邊上的油燈,再抬頭看著跟前這位兵部尚書,前世為自己送上了那條白凌的父親,淡聲道:“不過是以其人之身還其人之道,父親知道,我一向如此。”

門外白尚書面上的怒色一僵,沉默半晌後,同身後的小廝交代道:“看著門。”

進了屋,只有父女兩人。

自從孟氏走後,兩人能這般呆在一個屋子裡,也算是奇蹟了。

對於這位讓他一個尚書,都要為之膽怯的長女,他實在不想多看一眼,問道:“有何事?”

屋裡點了薰香,味道太濃,白明霽走去了窗邊坐下,一時半會兒沒打算離開,緩聲道:“我去馬廄問了馬伕,阮姨娘出事那夜,大爺沒有出過府。”

白之鶴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但面對這個女兒時,心頭不敢有半分的放鬆。

白明霽繼續道:“後來,我又去了茶水間,大爺飲的茶與平日裡無異。”

話鋒一轉,“問題出在薰香上。”

“父親喜歡麝香,但這類香不適合女子,是以父親只在書房中用,姨娘出事的那個晚上,父親卻讓人把香換成龍涎香。”

“我記得沒錯,阮姨娘喜歡龍涎。”白明霽看向白大爺,突然問:“那夜,阮姨娘來過父親這兒。”

白之鶴進來後也沒坐。

他知道她這位女兒的本事了得,聽完後眸子裡的震驚逐漸平靜下來,走去書案前,坐在椅子上,也沒打算與她周旋,“你想如何,說吧。”

白明霽訝異於他的鎮定。

為了阮氏,她冷落了母親十幾年,在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阮氏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們如膠似漆,無話不談。

她最初不是沒懷疑過,可她覺得不可能,阮氏是他舍不掉的青梅竹馬,是他得不到的眼珠子,即便是天塌下來,他也能替阮氏撐著。

事實證明,天不會塌。

再真的情也能喪命。

白明霽心中疑惑,便也問了:“父親為何要殺了她?”

到了這時候,也不怕他不承認,即便前幾日府上的院子都漿洗過一遍,還是會留下痕跡,白明霽從袖筒內掏出一張硬紙,邊角處一塊暗紫色的點狀雖小,卻能看出是一道乾涸的血跡。

紙張是她從白尚書的書案上抽出來的,應該是他殺阮嫣時飛濺到了這張紙上,後來他沒注意,漿洗的人也沒注意。

白明霽沒去看他陰鷙的神色,繼續道:“張勇患有瞀視,他辨別不出衣裳的顏色,只會看臉,那夜他殺的原本就是馮姨娘,並非阮氏。而阮氏早就死了,死在了父親的書房內。”

白明霽看向他,“二爺是替父親頂罪的。”

為掩蓋真相,為了白府的名聲和前程,身為資質平庸的弟弟,替哥哥頂了罪,設計出了一場看似預謀已久的謀殺。

實則,一切不過是巧合。

二夫人送的衣裳也是巧合,她一向看不起妾室,更害怕幫了阮氏得罪了自己,是以,拿了馮姨娘退回來的衣裳,直接給了阮氏,想不到無意中竟然成了為大爺頂罪的證據。

那夜二爺放走柳全安和馮姨娘後,將消息傳給了張勇,故意激怒他,讓他對柳全安和馮姨娘起了殺心。

張勇怒火攻心,加之殺了人之後的恐懼,再被趕過來的白二爺一聲呵斥,說他殺的人是阮姨娘,腦子一團凌亂,只顧著震驚恐慌,並沒有當場去辨認。

有白二爺替他善後,讓他去找板車,趁這時,白二爺將馮姨娘和阮氏調了包。

再有人扮成‘馮姨娘’的背影,尖叫一聲,更逼真了。

張勇把人運出去時,才去看了阮氏的臉,因此對自己錯殺之事,深信不疑。

這也解釋了,柳全安為何沒被斬草除根。

因為一切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