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晏長陵一愣,倒確實不知道還有這一件事,“就因為一匹錦?我贈予你的東西還少?值不上一匹錦?再說,我當日不在,你隔日不知道再來找我?”一匹錦,能讓他攀附長公主,算計長姐在先,後又生出背叛之心,要了他晏家滿門的性命?

“看來,他們是沒告訴你了。”趙縝道:“我上門時,恰好碰到了府上的二夫人,見到是我,她心情很不好,罵我心肝子厚,說我是無底洞,分明是個讀書人卻不知何為尊嚴,她讓小廝把我趕了出去,丟給了我三枚銅板,告誡我,往後不許再來府上,換個地方乞討。晏長陵一怔,完全不知這些事。

趙縝繼續道:“二夫人說的沒錯,我與晏兄稱兄道弟久了,便當自己是個人了,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我趙家的家訓,君子不受嗟來之食,我沒有怨恨過誰。”語氣突然一頓,回憶道:“可二夫人,她找到了母親....趙縝眼睛一閉,那一幕無論過去多久,他都忘記不了,“她羞辱了母親,把母親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翻出來,指出了哪些是晏兄贈予我的......尤記得母親蜷縮在地上,絕望又無助地看著他。

那一日,是她的六十生辰啊。

而晏長陵在他高中之後,卻拿銀子給他買來的那一處院子,除了告訴世人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晏家所賜之外,無疑又是另外一巴掌。趙縝苦笑,“尚公主與我而言,是一條捷徑,也是我趙家唯一的出路,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不起晏家大娘子,可我無法選擇。”漫長地安靜之後。

最長陵張了張嘴,半晌才咬牙道:“可....就算如此,你尚了公主後,為何還要來恨我晏家?”

“我也沒有辦法啊。”趙縝突然道:“誰讓你們晏家人結的樑子太多,長公主也想要你們的命啊,我不配合,她就要與我和離,讓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那我所努力的一切,不都成泡影了嗎?”“你竟是如....”晏長陵愣愣地看著他,頓了一陣,才說出來那幾個字,“蠅營狗苟。

“蠅營狗苟?”趙縝似乎也被這幾個字刺到了,大聲笑了起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晏兄,你這樣的貴人,怎麼會理解何為窮日子。晏長陵曾聽陸隱見說,趙縝此人心思太過於縝密,他行事時多顧忌他一些,小心他記在心上,一輩子都不會忘。那時他沒當回事。

如今明白了。

晏長陵怒道:“憑什麼你的貧瘠,還用我的犧牲去換?我欠你了?”

“那我有什麼辦法!”趙縝打斷他,“當你吃不起飯,為了一匹布,讓自己的母親被人羞辱之時,你還有心思為他人考慮嗎?”趙縝依舊在笑,可那笑,又像是在哭,歇斯底里地吼道:“到了那時,

你只怕是恨不得所有人都與

爾一樣,都爛死在泥潭裡!

那話如同利刃刺在晏長陵心口。

讓他想到了在邊沙最後的那段日子,看到長姐死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他確實也有過,為何都不去死?為何他們就應該活在世上。

為何死的人是他的親人,為何不是正在外面那些歡聲笑語的人....

趙縝看著他慘白的臉色,繼續道:“晏兄難道不知道?一件小事,他埋在心裡久了,是會生根發芽的。”侮辱他的是晏家二夫人,他要恨,應該報復她才對,確實不該去害他。

但人就是這樣啊,“即便你沒有對不起我,還曾幫助過我,可我要想害你之時,我會自己告訴自己,你為何生來就能錦衣玉食,隨隨便便一揮手,便夠我們母子倆一個月的口糧,而我卻在泥潭裡掙扎,為了一匹錦,讓自己的母親被人侮辱。”“從晏大娘子嫁去大啟,我知道你我徹底決裂之後,我便告訴自己,我所受的一切都是你晏長陵所賜,這樣我便能越來越恨你,做起事來,也不再有所顧忌。”趙縝自嘲一笑,“你就不該來管我啊,我早就說過你那顆爛好心,遲早會被自己害死,你卻覺得你是在行善事,但願這一事過去,能讓你長點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