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七十七章 他求來了一場大雪

一聽這話,許婉有些不滿,她玩著自己修長漂亮的手指,捲翹睫毛微微一顫:「難道不該讓小幸先和我這個媽媽先敘敘舊?」





「媽,彆著急,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帶弟弟去房間,你要是累了,也回去休息吧。」方宵的確很有一副當家作主的派頭,起碼從權力方面來看是這樣的。





他黑沉沉的眼睛看了許婉一眼,許婉就不再說什麼了,只是用貪婪的目光將虞幸描摹了一遍。





對上虞幸反感的視線,許婉視若無睹:「那媽媽先回房了,你和哥哥說完話就來找媽媽哦~這麼久不見,媽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什麼叫日子還長?我說的話你們當聽不懂?我只是順路來看看,這個決定果然是錯誤的。」虞幸冷笑一聲,「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嗎?」





方宵好整以暇:「像什麼?」





「土匪。」虞幸忍不住嗤笑一聲,「這麼多年,還是一副土匪做派。」





「現在我一秒都不想待了,放手,我要離開。」





方宵笑著抬起他的手:「弟弟,你的力氣還和小時候一樣小呢,如果我真像你說的土匪一樣,就更不可能放手了啊。乖,陪我說會兒話,別這麼衝動就做決定。」





美杜莎和閻理的存在被這一家人無視了個徹底,閻理正聽著美杜莎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吐槽:「虞幸演的還真挺像那麼一回事,我聽說他之前就總裝病弱?果然很有經驗嘛。」





他在猶豫要不要回話,就看到虞幸偏頭衝他使了個眼色。





閻理立刻起身,走過去攔在虞幸和方宵之間。





和刻意收斂氣勢的虞幸不同,閻理站在這裡就很有壓迫感,他冷澹地說:「放開他,你沒看到他手腕都紅了嗎。」





美杜莎坐在那,雙手捧著下巴,拱火似的:「陪小幸來之前就聽他說過,他家裡人對他很不好,今天一見果然如此。我說,你們竟然討厭小幸,就快點放他走嘛~拽著人算怎麼回事?」





「差點忘了,還有兩位客人。」方宵幽幽一笑,「怠慢了兩位貴客,真是我的失職。我們家現在人不多,委屈兩位跟園丁爺爺去客房休息休息了。」





「怎麼連道理都不講的。」美杜莎垮起臉,「小幸~要不要讓閻理把你哥揍一頓!」





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罷了,難道還能強行留下他們三個?揍一頓就可以直接走人了——她所傳達出來的意思大致是這樣,這讓方宵眼底的深黑更加陰森。





虞幸看起來也被惹急了,直接同意:「好……」





閻理看著就要動手。





方宵忽然把虞幸胳膊一扯,擋在身前,像劫持人質一樣用手半掐住他的脖子:「噓……弟弟,你現在還處於激動之中,有些事等冷靜下來之後再做,才不會後悔。」





這聲音就緊貼著虞幸的耳朵響起,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在場三個推演者都感受到了一絲恍忽。





誘導。





美杜莎對此太熟了,第一個反應過來,這句話裡含有很強的誘導能力,而且是衝擊力很強的那種,雖然影響不了長期的認知,但想在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某種想法太容易了。





當然了,這種程度對付不了他們三個,她很清楚,哪怕這種誘導是針對虞幸的,聲音離虞幸也更近,依然不會對虞幸的思考能力產生什麼影響。





只要虞幸作出正確的反應,他們就可以順水推舟留在方府,兵分兩路去探查了。





目前發生的所有事,包括方宵可能擁有的能力和反應,都在他們擬定的計劃之中。





她只是在此刻認出了這個方宵涉及到的能力也是與她同源的,由此想到了一個問題——正因為她更加了解這種





能力來源,所以特別能確定,在她的能力範圍中,不包括任何和時間有關的元素。





那個人身蛇尾的東西肯定和南水鎮異變有關,可是除此之外,南水鎮所有的時間異常,也一定是因為有另一個存在在維持,再加上那個醫生給人帶來的不可名狀的感覺……





光是這麼一個鎮子,就至少同時存在三種極高位格的力量!





美杜莎在心中暗自思索時,閻理刻意讓自己似乎是要鬥毆的行為停了下來,有些痛苦地捂住額頭。





虞幸的反應更明顯,他本來正在掙扎,想要脫離方宵的禁錮,在方宵這句話說完之後,他忽然一顫,雙手死死攥緊方宵的袖子。





「弟弟放心,我這次保證不欺負你,會對你很好,你的朋友們也是真的累了,看看他們吧,他們好像很困。」方宵依舊用他暗含精神扭曲的聲音說著話,漆黑的眼珠在某個角度看去彷彿佈滿了漆黑蛇鱗。





虞幸彷彿被他動搖了,茫然地看向自己帶來的兩個朋友,雙手逐漸無力。





閻理和美杜莎也是一副被什麼東西蒙住了腦子的樣子,他們好像正在竭力地想思考些什麼,卻無法做到,茫然懵在原地。





「回各自該去的房間吧,這樣對大家都好。」方宵已經察覺不到虞幸的掙扎,緩緩鬆開了手。





虞幸不自覺重複:「回房間……」





方宵嘴角的笑意增大,又一次使喚上了一旁站著的老園丁:「園丁爺爺,帶客人去客房。」





看著老園丁沉默不語地一手一個,將兩人牽往了客房的方向,方宵也親自帶著虞幸離開。





正如他所說,他要帶弟弟回他們小時候住過的那個房間,自從弟弟離開之後,房間中的兩張床就只剩下了一張,也是他從小住到大的。





結婚後,他和明珠也不是特意收拾了一間新房共住,而是把結婚佈置的喜房作為了明珠自己的房間,他仍然有自己一個人的空間。





被他帶走的時候,虞幸極為安靜,彷彿已經在衝擊之下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極了一個人偶。





其實在表演出空茫模樣的同時,虞幸一邊記著路線,一邊在心裡思考一件事。





他發現方宵用的這種能力,和張羽跟他形容的醫生使用的能力十分相似,都是用某種言語達到自己的目的。





千結和【她】這算是有了能力的重合嗎?





不,仔細想想還是不一樣。





【她】是不可名狀,最擅長打破一個人的固有認知,讓各種神秘的、不該被窺見的知識或影像充斥某人腦海,使對方無法承受,直至瘋狂或者死亡,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變成怪物,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因為【她】體系中的知識是真的足以讓人類的身體機能產生改變,意識影響現實。





當時的醫生也是通過某種灌輸的方式,讓張羽在渾噩中做出醫生想要他做的事。





千結則不同,她的能力正是要利用人們腦海中的固有認知,通過扭曲、暗示、篡改等方式,使人在自以為清醒的情況下被悄無聲息地改造。





非要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分辨的話,就是前者製造瘋子,後者製造失憶,這種位格的能力自然不能以強弱來劃分,每一種都很可怕。





眼看著就要到方宵的房間,虞幸又開始想自己的舌頭是屬於什麼領域。





既能契合他鬼沉樹的詛咒之力產生異維度的枝條,又有著一些言出法隨的效果,似乎有點串燒,正是因為能力延伸向了幾個不同的方面,才最難找到本質。





暫時想不到。





虞幸的思考暫時告一段落,因為他被方宵帶進了房間,對方轉而關上了門,而他也該從「恍忽」中醒來了。





驟然回神的方家小





兒子自然是憤怒和驚恐各有一半,虞幸陰沉著臉罵了兩句,在看到方宵的不為所動後,又有些害怕。





「我剛才為什麼會……」





他要試探一下,住在這處院子中的方家人,究竟對鎮上發生的一切有著多少了解。





方宵示意他坐下:「有些東西你現在還沒有接觸過,不過等你重新融入家裡,自然什麼都會知道了。」





「……」虞幸還是拒絕,「我不會留在這裡。」





「哈哈,我還以為我弟弟會在經歷過剛才那一幕之後,害怕得不敢再反駁我了呢。」





房中的桌上有一壺茶水,茶壺和茶杯是一整套,看做工似乎是流傳下來的古董。





方宵給虞幸倒茶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有那麼點涵養深厚的大世家子弟的氣息,可惜倒完茶他先喝了一口,那一口悶的樣子又給這個骨子裡的狠戾人士打回原形。





「看來是弟弟在外面闖蕩的這段時間,也積累了不少遇見奇聞異事的經驗。就像你寫信告訴我的那樣,你在那些荒涼的小村子和墳地裡就長了不少見識。」





方宵看著虞幸:「喝。」





虞幸知道這裡的茶水和食物都和鎮上的一樣,應該會增加認知扭曲程度,不過他的舌頭就是個中轉站,即使方府的吃食比鎮上的威力大得多,他也不是扛不住。





在方宵的注視下,他緩緩喝了兩口。





方宵的話算是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想,果然,他會在療養院裡收到方宵的來信,是因為兩人本就有書信往來。





他甚至還在信裡主動跟方宵提到了之前經歷的事,所謂荒村和墳地,不就是棺村和墓宮嗎?





可是他哪裡犯得著跟這樣一個哥哥通信呢,明知家裡是什麼樣的情況,還上趕著把自己的信息往哥哥手裡送,究竟是因為什麼?





不管怎麼想,寫信的時候,「方幸」應該都是信任著方宵的才對。





想到這一點,虞幸收斂了神色,捧著茶杯語氣低沉,彷彿有著滿心的失落:「……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要把我騙回來。」





「騙?我讓你回家來看看,交代了家裡成員的狀況,還邀請你一起過瑞雪祭,哪一句是騙?」方宵放下茶杯,一手撐著下巴,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他得以好好地看著虞幸。





他的目光仔仔細細地記錄著虞幸臉上的每一個細節,語氣裡竟然帶上了剛剛在外面不曾有過的溫柔:「弟弟,看看周圍,這個房間很熟悉吧?你走了之後,房間的陳設我一點兒都沒動,中途他們把你的床撤走了,等我當家作主,又把床搬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