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阿孃走進來,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偷溜出去,臨走時還聽阿孃有些擔心地問:
“大人,我們的女兒怎麼還不會說話呢。”
哈哈,其實小鳥妹妹昨日會說話了!只是爹和娘睡在正屋不知道!
不過我不打算告訴他們,因為小鳥妹妹說的是“老古董”!
那時我每日在她跟前抱怨學究的!
……
我每日下學都喜歡和伴讀們去外頭玩,也不知道為什麼,府裡繡娘做的鞋子常常壞掉。
阿孃看不過眼,叮囑她們要繡得精密些,可就算是這樣,我的鞋子不出兩月還是會壞。
“灌灌是小猴子嗎?這鞋子穿在你身上也是倒黴。”
阿孃這樣說著,又自己對著書本學著繡。
後來阿孃就自己一針一線地幫灌灌做鞋,她說,灌灌的鞋底,要納很多很多的線,才不會壞,可是旁人做的,總是差那麼一點。
小鳥妹妹慢慢長大,阿孃也一直給她繡,小鳥妹妹喜歡兩隻腳穿不同顏色的鞋子,特別滑稽。
鞋子壞了一雙又一雙,阿孃也做了一雙又一雙,我們倆就穿著阿孃繡的鞋長大。
……
日子總是漫長的,大多數時光中,我都在學堂裡度過。
這其中,學堂的日子過得又是最慢的,實在太無聊了,有時我總是忍不住和旁人說話。
學究每日看見了就教訓我,還去和爹爹告狀,讓我不能和別人說話。
後來,我就只好和學究說話,問他好多問題,不知不覺中,我懂了好多知識,學究的頭髮全白了,他也沒什麼能教給我的了。
後來,宮裡要給太子招伴讀,爹爹就將我送去宮裡上學。
天化三年的殿試,我成了狀元。
也是從那時起,除了爹孃以外,再也沒有人喚我的小字灌灌了。
我突然就成了謝凝道,謝大人。
以母親的姓氏,延續她的期許和光榮。
小妹也已經長大,她同母親一樣,擅於畫藝,眉眼像極了母親,但性子卻十分活潑。
我旬休回家時,她總是早早躲在某個地方,等著突然蹦出來嚇我一跳。
“阿兄,哈哈哈哈,嚇到了吧!膽小鬼!”
“哼,你怎麼跟個鳥兒似的,果真當得起小鳥妹妹的名字。”
靄月一聽這話,立刻就炸了:
“啊啊啊!謝凝道!不要叫我小鳥妹妹!你上回在外頭這樣叫,被我朋友聽見了,現在別人都笑話我!”
小妹揮拳衝我打來,我閃避不及,不慎撞到一旁的樹幹。
樹葉嘩嘩落下,嚇得樹中兩隻鳥兒撲出,飛向遠方。
“阿兄,你小心些,我今早剛搭好的巢,別給我弄掉了。”
月兒的話我未聽清,只看向遠處的鳥兒微微出神。
人總是在某一刻突然長大,也就是那時,我想起了幼時母親的話語。
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天上的小鳥,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阿孃面前。
小鳥妹妹也不是真的鳥蛋,寄在阿孃的肚子裡出生。
我能想象到阿孃給我起名灌灌時的期許,可我卻不是那青丘神鳥,只是世俗中一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
就像爹爹,他真的是我的親生父親。
還有舅舅,去世了就是去世了,他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活在孃親的羽翼之下,活在她給我打造的一個又一個美夢當中。
可母親浪漫的遐思過後,我終會長大。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那一回,我途經潁州,曾派人四處尋訪過當年的住所,鄰居家的王嬸、四周的友人,可是他們就像一場夢一般再也尋不到蹤跡。
母親年少時突逢鉅變,早年曾在泥潭中苦苦掙扎,後來有了我們,她將我們保護得太好。
可有些事,譬如長大的代價,箇中滋味,需要我自己體會。
或許人生,總是遺憾。
我不再停留於過去,苦苦尋覓幼時蹤跡,只去潁州那家還開著的熙熙樓客店,吃了兒時最喜歡的棗泥糕。
幼時記憶中樸素的小店已經成了大酒樓,曾經小心翼翼拉著阿孃的手才敢踏上的臺階,也變得那般渺小,不值一提。
酒樓掌櫃請了三兩伶人唱曲,引得滿堂喝彩。
我未作停留,想起母親和小妹的囑託,要去當地的港口,挑選她們喜歡的外來奇珍。
出了酒樓大門,耳邊依舊迴盪著伶人的咿呀唱詞。
那出戏的結局,我並未聽完。
不過我知道,那是個美好的故事,也一定會是大團圓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