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能活著真好


                 下班之後。

  礦工們升井來到地面上,就好似獲得了一次重生。

  下午3:00,當羅旋這一幫人踏出窯口那一刻、大家看著天空中那輪黃懨懨的太陽。

  眾人的心裡,都有一種好似剛剛從幽冥地獄,再度踏入陽間的感覺。

  呼吸著凌厲的寒風、和大大小小煙囪裡冒出來的、新鮮出爐的霧霾。

  大夥兒的心裡齊齊暗自感慨:活著,真好啊!

  每一次礦工們升井,都會有人到井口的迎接:那是小賣部的負責人。

  ——他得來清點礦工們,網兜裡的食品消費情況。

  別的礦工網兜裡,基本上都沒怎麼動,頂大也就是拆開半包炒米、或者是把那塊饢餅撕下一半。

  至於剩下的那一半,退貨是不可能退的。

  礦工們會在下一趟下井的時候,把那一半囊餅帶到井下去吃。

  這倒不是小賣部的囊餅分量足,而是沒人捨得一次性就吃一整張饢餅那麼奢侈。

  ——那可是相當於,在啃礦工他們自己的血肉啊!

  可這一次小賣部的負責人,清點到羅旋的網兜之時,不由大感意外:我擦,這傢伙!

  負責人抬頭,愣愣的看著羅旋。

  “怎麼?吃的你肉疼了?”

  滿臉漆黑的羅旋,咧嘴笑,好似齜牙咧嘴的黑臉老包:“是不是不讓放開來吃?”

  小賣部負責人的臉頰,很明顯的抽搐了幾下,“愛吃吃!只要在礦上給你的欠賬份額之內,你愛吃多少吃多少。”

  等到羅旋在售貨單上籤好字、轉身走遠之後。

  負責人唾了一口:“這個羅大棒!簡直就是憨漢一個。一天下井賣命的錢,還不夠填你那個窟窿!”

  一群滿是疲憊、猶如死而不生的礦工,相互攙扶著朝煤礦的食堂那邊走。

  在中途,

  所有的礦工們,不管是老手還是新來的,大家都在不約而同的做著同樣事情:吐痰,挖鼻孔,掏耳朵。

  吐出來的老痰黏黏湖湖,猶如調勻了的水泥砂漿。

  鼻孔裡面挖出來的,全是一坨又一坨的黑色煤泥。

  估計要是把這一批礦工們挖出來的、黑色的、不可描述的東西,統統都集中起來的話。

  打幾塊蜂窩煤,恐怕是沒啥問題。

  所有人的耳朵裡、鼻孔中、頭髮上,全是一層又一層的黑煤泥、黑煤灰。

  簡直是無窮無盡,怎麼也清理不乾淨!

  一路上,

  全都是“呸”,“呵...tui”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途。

  大家身上都髒,誰也別嫌棄誰。

  煤礦上倒是有提供熱水,供礦工們洗漱。

  但到了這個時候,不少新來的礦工,都已經聽了老礦工們的經驗之談,一個個的都捨不得掏錢打水來洗臉了。

  “同志,來兩盆熱水!”

  羅旋咋咋呼呼,“都記在我的賬上!”

  食堂鍋爐房那個老頭,他應該也是在礦上有關係的人,所以才能撈到這個能夠給他賺棺材本錢的肥差。

  ….老頭聽見羅旋喊,吧嗒著旱菸問:“你們一個個黑的、都像剛剛從火堆裡撈出來的洋芋,烤的漆麻達黑的!誰分的清楚你誰是誰呀?說,多少號?”

  羅旋從脖子上,抽出號碼牌給他看,“67021829號。”

  每一個礦工到了竇家畔煤礦之後,從此大家都沒有了各自的姓名,只有一個刻著號碼的木牌牌。

  老頭看了看號牌上的數字,轉身回屋拿筆在本子上記下。

  這才從架子上拿出兩個糖瓷盆,給羅旋打了兩盆熱水。

  洗完臉,羅旋綴在排隊打飯的礦工隊伍尾部,慢慢進入食堂。

  今天下午食堂裡面,又重複昨天的一幕:所有的礦工都跟隨著通道的格攔,排隊依次進入食堂打飯。

  窗口還是那些窗口,飯菜也沒什麼大的變化。

  只不過這一次,礦工們都學乖了:一個個全部老老實實的,擠在一號窗口排隊。

  現在大家只敢去打那種穀殼沒有篩乾淨,甚至還有小石子的、專為礦工們提供的免費飯菜。

  大傢伙再也不敢去二號窗口,三號窗口那邊打飯吃了。

  剛剛下班的礦工們,很餓。

  一個個的端著飯盆兒,就像久未進食的餓狼,大家都急不可耐的命往自己嘴裡扒拉黃米飯。

  “泥麻!這東西,是給人吃的?”

  一位礦工嘴裡臠著飯,舌頭在他嘴裡亂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啊呸!泥麻,好多砂子啊。”

  旁邊的有一個礦工的牙,本來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