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杜五郎 作品

第382章 畫師


                 華清宮,海棠湯殿。

  殿宇不算大,建造得卻極為精巧。後殿有一溫泉池,專供楊玉環沐浴,俗稱為“貴妃池”,構思超俗,像一朵盛開的海棠花,故又名“海棠湯”。

  因驪山溫泉水難得,湯池很小,長寬不過三兩步,卻是由二十四塊墨玉砌成,玉是深黛青色,光滑得如鏡子一般。池正中間有一塊由漢白玉雕刻的蓮花噴頭,底座下是陶瓷制的水管連著水源。

  水霧四季不斷地從蓮花中灑出,飛珠走玉。

  楊玉環的嬌軀在水霧中若隱若現,在深黛青色的墨玉襯托下,她的皮膚更加顯得白晳光滑。水霧甚至來不及在她肩上結成水珠,已順著她光滑細嫩的肌膚滑落下去。

  正是“亭亭玉體,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嬌輝”。

  洗罷,她手一抬,兩個宮娥連忙在池邊鋪上柔軟的毯子,扶起楊玉環。溼漉漉的玉足踏上毯子,張雲容已拿起一條大浴巾上前,裹住了那誘人的身軀。

  “還是華清宮好,沐浴了真舒服。”

  楊玉環側著頭,整理著她的青絲,滿意地笑了笑。

  張雲容道:“便是在長安城,貴妃不也是想洗就洗。”

  “要驅你們燒水總是麻煩。”

  距離梳妝檯不遠處,一隻鸚鵡正站在架子上,圓圓的眼珠子轉動著,忽然大叫起來。

  “胡了,胡了!”

  楊玉環沒等侍婢替她擦好頭髮,赤足跑過去,指著鸚鵡的小腦袋便教訓道:“不許說。”

  “胡了,清一色胡了。”

  “教了你許多詩詞歌賦,沒幾天便忘了,倒像只賭徒鸚鵡。”楊玉環沒好氣道。

  張雲容上前笑道:“這小東西學乖了,每次貴妃胡了牌高興,它跟著叫兩句總能討到吃的,可見它也明白鬍牌是好事。”

  “不學好的東西。”

  正說著,有侍婢稟道:“虢國夫人進宮求見。”

  楊玉環遂道:“把薛白送我那套衣裙拿來,我就在殿裡見阿姐。”

  她說的是薛白在她生日時送的禮物,與安祿山進獻的各種珍寶比起來顯得極是簡陋,當時楊玉環收下還嗔了薛白一句“小氣”,可在當天夜裡,她試穿之後卻分外喜歡。

  用料不到一匹布,勝過了無數的金銀珠寶。

  那是一件襦裙,整體上就是當世最常見的樣子,這次薛白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小細節的設計上。比如,雙層的裙襬,輕紗配著絲綢,又清涼又不至於暴露,關鍵是特別好看;再比如薄紗上的刺繡,把輕盈與精美搭得恰到好處。

  不像他之前進獻的那些驚世駭俗的衣服,這樣的小小的改動更能讓世人接受。更何況楊玉環姿容絕世,穿上這身襦裙,任誰見了都只能由衷讚一聲“美”。

  過了一會兒,楊玉瑤進來。

  楊玉環下意識地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見薛白不在,意料之中帶了略微的失望,心想著裁縫還沒見到她穿上這身衣服的模樣呢。

  “咦。”楊玉瑤目露驚訝,上前細細打量著,道:“竟是這般好看?”

  “三姐穿一定也好看。”

  “我更高挑些,沒你這樣俏麗。”

  楊玉環聽了,心裡並沒有很高興,只覺楊三姐是在炫耀,暗道高有什麼好的,又不是男人。接著,她便知原來這套衣裙楊玉瑤已先試過了,沒奈何,這姐弟二人就是更“親密”些。

  “說來,阿白如今算是開竅了,薛打牌、薛裁縫,可比薛御史、薛舍人要有趣得多。”

  楊玉瑤道:“男兒總歸是要做一番事業的,也不能總圍著女兒家轉。”

  日子久了,她顯然更瞭解薛白得多。

  楊玉環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今日來,不提這些打牌、裁縫的,是來向你打聽一位宮中畫匠。”楊玉瑤道,“聽聞有一個叫張萱的,你可知曉?”

  “張畫直?如何能不識?”

  楊玉環說著,招過張雲容讓她將鸚鵡帶過來,笑道:“就在去年,他還給我畫了一幅《太真教鸚鵡圖》,呶,讓你瞧瞧畫裡這鸚鵡。”

  她養的這隻鸚鵡甚有靈性,才被帶到殿上已大喊道:“三姐,三姐。”

  三姐並不理它,只是看著那幅《太真教鸚鵡圖》,問道:“張萱如今在何處?”

  “他就是長安人,如今年邁,不再供奉宮中,隱居在終南山。除了聖人派去護送他的禁衛,還真少有人知曉。”

  說罷,楊玉環再次招過張雲容,道:“你去問問高將軍張萱的下落,就說我還想請他為我畫一幅畫。”

  這邊姐妹倆繼續討論著衣裳,過了小半個時辰,張雲容回來,把問話的結果告知了楊玉瑤。

  ……

  是日傍晚,虢國夫人別業。

  “我親自去一趟。”薛白得知了張萱的去處,思忖良久,這般做了決定。

  楊玉瑤大為不解,問道:“為何?”

  薛白與她在身體上的關係要近得多,對她的信任反而不如李騰空,於是,斟酌著緩緩說道:“我打聽到,張萱當年到薛鏽宅中畫了許多人,也許見過我的生身父母。”

  “你還打聽這些做甚?以伱如今的處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愛讀免費小說app無廣告、更新最快。為了避免轉馬丟失內容下載: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請您來體驗無廣告閱讀app愛讀免費小說app

  “我若不事先打聽清楚,等先被政敵知曉了,處境只會更危險。”

  “誰那般不開眼?弄死罷了。”

  “放心吧,此去終南山,快的話兩日便回了,便說我去為聖人的七夕御宴挑禮物。”

  薛白安撫了楊玉瑤,心想,不開眼的那個人恐怕是自己。

  而他之所以一定要見張萱,因為他希望能說服或是欺騙張萱,往後出面替他作證,證明他就是皇孫。

  有了這樣一個人證,他也許可以在風雲變幻之時,爭取到更多支持。

  ~~

  隨侍華清宮的官員多會在昭應縣城置宅,袁思藝亦是如此。

  是日他不當值,便一直在書房中看著他從尚宮局帶回的文書,再次翻到了那幅薛妃畫像。他眯起老眼,盯著畫像上的孩童看了很久。

  “阿爺,你喚我?”

  一箇中年宦官無聲無息地走進了書房,躬身行禮道。

  這人名叫輔趚琳,三十五歲左右,面容嚴肅,與袁思藝一樣正經古板,有著朝堂官員的氣場。旁人若不知他的身份,往往要以為他胯下之物猶在。

  “看看。”袁思藝道:“哥奴臨死前調閱的文書,我想不明白為何其中有一張李瑛的后妃與兒子的畫像。”

  “廢太子的幾個兒子,皆為慶王所收養。”輔趚琳道:“畫中這位皇孫,為薛妃所出,那該是廢太子第四子李俅?哥奴調此畫像,是想以此為理由,擁立慶王?”

  袁思藝點點頭,不否認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