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凡心(六)

 君懷淵也看見了那支白玉笛。 

 玉石材質所造的樂器市面上少見。 

 即便有也是專人定做。 

 鬱唸白看中了白玉笛,“我就要它了。” 

 老闆樂呵呵的笑,“姑娘好眼光,可是姑娘和公子風塵僕僕,這白玉笛金貴脆弱,怕不是二位的最好選擇。” 

 雖然鬱唸白與君懷淵衣著考究、容顏如畫,但是他們二人身上總是能看出趕路的痕跡。 

 這老闆的眼光倒是毒辣。 

 鬱唸白正欲說些什麼,君懷淵就開口了,“我們買下它,自然會好生對待,老闆不必擔心。” 

 老闆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打轉,隨即道,“罷了,我是商人,這白玉笛賣出去,我只管掙錢就好了,做什麼擔憂那些有的沒的。” 

 鬱唸白微微挑眉,等到君懷淵買下那支白玉笛,鬱唸白拿到手上時,又覺察出了這白玉笛的不一樣。 

 觸手溫潤的手感,一摸就知不是凡品。 

 鬱唸白竟然有些喜歡它了——這支臨時起意買到的白玉笛。 

 “這裡哪裡空曠啊?”今日佳節,鬱唸白四處看了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街上人滿為患,好似都快沒地方下腳了。 

 君懷淵也是找不到相對空曠的位置,“不若去城外?” 

 現在城內人多,那城外自然應該會少上許多人吧? 

 鬱唸白覺得君懷淵說得有理,於是就將白玉笛插在腰間,隨同君懷淵一起往城外走。 

 餘杭城外確實要相對人少許多。 

 可那也只是相對。 

 夜晚的城郊,還有許多的婦人帶著女兒在河邊放燈。 

 一條長寬的河水邊上,沿路都是稀稀拉拉的人群。 

 鬱唸白停在一樹楊柳下。 

 “都走了那麼久了,就到這裡吧。” 

 鬱唸白覺得今日是找不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了。 

 “這裡這麼寬,應該也足夠你舞劍了吧?”鬱唸白微微歪頭輕笑。 

 君懷淵一眨眼,“你怎麼知道我是舞劍?” 

 “因為——”鬱唸白賣關子道,“因為——你也就會這個了。” 

 君懷淵稍微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我還會下廚做飯。” 

 鬱唸白輕快的笑起來,“那你要現在下廚嗎?” 

 “嗯,那還是改日吧。”君懷淵摸摸鼻尖。 

 這邊歡聲笑語不斷,周邊的人已經時不時側目他們在說什麼。 

 鬱唸白拿出腰間的白玉笛,她放在唇邊,一段悠揚的笛聲幽幽傳開。 

 城郊空曠,這段笛聲自然的散開,好似能散得很遠很遠。 

 君懷淵抽出腰間的長劍,鬱唸白很少見他拔劍。 

 第一次是因為意外拔劍,第二次是因為清心拔劍,第三次是因為笛聲拔劍。 

 他的劍裡,從不染殺戮戾氣。 

 此夜本該寂靜,偏偏笛聲悠揚,月色清輝泠泠,劍刃映照出月華的冷色,隨著一劍舞動,冷白的碎光傾瀉而出。 

 他劍勢灑脫,若流風迴雪般飄搖自在。 

 他們在朦朧月色下相視,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默然一笑。 

 一笛一劍便成霽月清風。 

 周圍的人不自覺的向他們二人靠近,漸漸圍攏成一個大的圓圈。 

 君懷淵卻渾然不覺,他只覺得手上的劍招越舞越輕便,好似要脫離他的手而去,這是他從未遇見過的情況。 

 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劍,也控制不住自己。 

 眼前好似模糊了起來,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他只知道隨著樂曲而動。 

 倏地,耳邊本悠揚的笛聲驟然轉變,曲目變得歡快雀躍。 

 君懷淵不受控似的跟隨著曲目變換節奏。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君懷淵額頭漸漸生出細密的汗水,他呼吸急促起來。 

 “嘣——” 

 似有什麼斷掉的聲音突兀的早君懷淵耳邊響起,他隨著繃斷聲順勢收起了劍。 

 負劍而立,君懷淵眼神這才逐漸清明起來。 

 也是這時候,他才逐漸看清,原來身邊已經有了這麼多人。 

 小童們自發的同雀躍歡快的笛音跳動,他們歡笑著奔跑竄行在以鬱唸白與君懷淵為中心的圓圈裡。 

 大人們含笑說著什麼,細碎的聲音低低鋪散開,形成了嘈雜的背景音。 

 君懷淵微微喘息,他轉身去看鬱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