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春日遊9
氣氛很是微妙。
姜青姝輕輕“嗯”了一聲,見他親自舀了一勺粥遞過來,就著他的手嚐了一口,“味道甚好。”
“嚐嚐這個。”
“這道菜也不錯,君後費心了。”
“那陛下便多吃點。”
趙玉珩旁若無人地為她夾菜,時不時用帕子為她擦拭嘴角。
殿中靜謐,兩側宮人屏息垂首,秋月與許屏侍立一邊,神色都各有微妙。
姜青姝小口吞嚥著,悄悄抬睫,目光朝張瑾的方向遊離。
張瑾靜靜佇立著,雙目低垂,彷彿一尊雕像。
其實張瑾也沒有用早膳和午膳,但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是鐵打的一般,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出於對臣子的體恤,姜青姝還是吩咐道:“來人,給張卿賜座。”
宮人搬來一把椅子,張瑾抬手謝恩,隨後拂袖落座,繼續看著她。
這架勢,儼然就是要等她吃完。
姜青姝:“……”
救命。
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種狀況,被盯得很是食不知味,只好將目光又轉向身邊的趙玉珩,趙玉珩抬眼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有些嘲意,像是在說“陛下你好端端地去招惹張瑾幹什麼?”
因為需要提前知會神策軍大將軍趙德成,公主府的計劃,她是與他商量過的。
沒有張瑾這一環。
她卻在張瑾府上過夜了。
趙玉珩又抬手,掖了掖她鬢角的髮絲,指尖被手爐烘過,觸感乾燥而溫暖,見她不曾躲開,便掌心微落,貼向她冰涼的臉頰。
微微摩挲。
“還是不舒服嗎?”趙玉珩用掌心暖了暖她的臉頰,把懷裡的小手爐遞給她,她緊緊把手爐抱在懷裡,仰頭朝他笑了笑:“別擔心,朕已經好多了,君後昨夜很擔心吧?”
“是。”
“那朕親口告訴你一遍,朕沒事的。”
“臣聽見了。”他撫了撫她的發頂,平靜道:“只是臣安居深宮,無非就這麼點念想,陛下就當臣是太閒了、多慮了。”
她怔了一下,有些赧然。
“君後哪裡是多慮……”
礙於張瑾在場,她沒有和他行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只是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趙玉珩反手扣住她的手。
大掌溫暖,力量沉穩。
令她心底一時安定。
見她不再用膳,趙玉珩讓人撤下膳食,一轉身,看見張瑾依然安然端坐。
此人定立極佳,便是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僅僅坐在那裡,都讓人無端心生寒意。
趙玉珩多看了他一眼,又道:“讓張大人久等,看來所談之事甚為機要,才令張相親自等了這麼久。”
張瑾道:“君後慎言,勿要探聽朝政,此乃大罪。”
趙玉珩輕哂一聲,“朝政?”他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指尖緊了緊,小皇帝似乎是怕他聯想到什麼沉痾往事,他卻平靜地說:“張相說的是,不過,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究竟干涉朝政與否,也只能由陛下來斷定。”
說著,他從姜青姝手裡抽出手,抬手對她一拜。
“臣告退。”
姜青姝見這二人針鋒相對,一時也不好說什麼,只道:“君後慢走,朕晚些再來看你。”她看向一側的秋月,秋月意會,上前去送君後一程。
趙玉珩離開紫宸殿,約莫行了百步,秋月見左右無人,才低聲說:“不瞞殿下,臣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陛下到了張府,此事實屬意外,陛下與張相事先並無聯繫,並非故意隱瞞君後。”
趙玉珩頓住,回身看向秋月,淡淡反問:“少監以為我在懷疑陛下?”
秋月一怔,心裡卻反問:難道不是嗎?
秋月事事都為女帝考慮,在殿中之時,自然也在悄然觀察君後,看出君後對張相的幾分明顯排斥之意。
公主府之事,張相突然摻和進來,並非是陛下與張相商議卻故意隱瞞君後,秋月無法確定君後是否在因為此事介意,特意提一提,也是怕君後認為女帝隱瞞他、對他不夠信任。
畢竟,君心難測,臣子也怕被帝王忌憚利用,事後卸磨殺驢。
秋月嘆息:“看來,是臣妄自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後了。”
趙玉珩說:“張瑾此人,看似沉默內斂,實則心如鐵石,狠辣不亞於謝安韞,陛下到底稚嫩,我不過是怕她被利用。”他閉了閉眼睛,眼角眉心脹痛不已,便抬手輕輕摁了摁,又說:“若論為臣之心,便是謝家都遠比張家可信,張瑾是何等出身,被馴化的忠犬與啖肉飲血的野犬,到底不一樣。”
別人家的子弟,自小讀聖賢之書,有禮儀法度教化,一些想法根深蒂固。
而張氏兄弟,父母雙亡,天生不受教化,是野生野長的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