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鴉 作品

第186章 心有所屬5

 霍凌雲安那邊的動靜,姜青姝的確是沒有注意到,她誇獎完霍凌之後,又與一邊的趙德元說笑了幾句。

 她笑道:“朕聽說,霍凌兄妹與愛卿的趙家有些淵源,幼時是被卿收養的?”

 趙德元低頭道:“正是,阿凌自小就被養在三……先君後身邊,當初臣只是見他可憐才將他收養在府中,想不到他長大後如此爭氣,能為陛下效力,臣也欣慰萬分。”

 提到已故的君後,姜青姝稍稍沉默了片刻,看著霍凌的目光稍稍放柔。

 她說:“原來是他親自栽培的人,朕也甚為滿意霍卿。”

 趙德元注意到天子的神色語氣,覺得陛下應該因為三郎而對霍凌更加信任滿意,心裡也稍稍放心了些。

 雖然霍凌並沒有明確直白地表示過忠心,但趙德元已經理所當然地認為,霍凌是被他們趙家養大的孩子,打小就死心塌地地聽三郎的話,如今三郎已故,霍凌當然還要繼續聽他們的話。

 這小子能力優秀,又低調不張揚,絲毫不比其他趙家子弟差,現在趙家的處境不如以前,趙德元還想著好好栽培栽培霍凌,讓他成為趙家日後的左膀右臂。

 姜青姝與趙德元說完話,又開始考慮賀凌霜的事。

 這個女武將,能力突出,不卑不亢,行事也極有分寸。

 但她注意到,自從雲安提及此人後,趙家武將的態度神色似乎都稱不上多好,直到霍凌站出來。

 左武衛中郎將賀凌霜……

 左武衛……

 若她沒記錯,左右武衛也在張瑾的掌控之中。

 其實,要知道那些表面上聽話低調的武將暗地裡是聽命於誰,並不好判斷,這也是為什麼自古以來的明君都明辨忠奸,而昏君往往偏信奸佞、誤害忠臣。

 為了清楚所有人的底細,姜青姝一面讓鄧漪秋月去查他們的背景經歷,一面自己也在依次查實時看他們的動向,兩邊結合起來才好判斷。

 因為人實在是太多,姜青姝按照官階依次查他們也用了很久,至今都沒有查完,但姑且是把十六衛中所有大將軍查完了。

 這個賀凌霜她不能確定,不過……她所聽命的左武衛大將軍的確是張瑾的人。

 她會是嗎?

 未必,畢竟賀凌霜軍職不高,張瑾要控制一方勢力,不可能上上下下都拉攏,往往只需要解決領頭人即可。

 但也要留心。

 姜青姝看了一場精彩的騎術較量,對此人已經有了好感,略有拉攏之意,雖然不見得能拉攏成功。

 賀凌霜輸了,但她也決定還是對她施加賞賜。

 她壓低聲音,吩咐身邊的鄧漪:“今日賀卿表現令朕欣喜,便賜她絹帛十匹,賞錢三千。”

 鄧漪應了一聲,轉身讓人知會少府去辦了。

 姜青姝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潤嗓子。

 這茶一喝,才想起方才還在她身邊乖乖坐著的小傻子,打從賀凌霜和霍凌賽馬開始,就突然說肚子痛離席了好一會兒。

 她偏頭往遠處看了看,看到少年已經朝這邊折返。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灼鈺剛一回來,鴻臚寺卿董青又差人牽了幾匹個頭稍小一些的胡馬來,這一批已經經過馴化,危險程度不那麼高,天子和後宮侍君們都可以試著騎一騎,就當是消遣玩樂了。

 姜青姝雖然更衣了,但穿的還是衣襬寬大的常服,顯然是沒有打算親自去試的。

 不過侍君們都躍躍欲試。

 趙澄方才一直在觀察陛下,發現陛下在看到旁人騎馬時神色變得很是放鬆愉悅,而且郡主和霍凌都被陛下誇讚了,他更加覺得這是個爭取陛下好感的機會。

 什麼琴棋書畫他不擅長,但對於將軍府長大的他來說,騎馬簡直是小菜一碟。

 陛下一定可以注意到他。

 這些馬雖是鴻臚寺卿剛牽過來的,但早已安置在了獵場,趙家勢大,趙澄身為得寵的貴君,旁人不敢得罪,派人提前打聽這些不難,更能提前定下最好的那匹馬。

 那匹體格最高大健壯的就是。

 趙澄起身,徑直走向那匹馬,梅君容誼、侍衣盧永言、侍君蘇倡等人也紛紛上前,相比於其他人的隨意,容誼倒是在仔細比較那些馬的特徵,不緊不慢地選了一匹體格中等的。

 盧永言留意到旁人的一舉一動,對趙澄悄悄壓低聲音:“這個容誼的父親是楚州刺史,楚州多好馬,我聽說容誼也頗懂此道,看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那匹會不會才是最好的?”

 趙澄微微一頓。

 趙澄好勝心強,事事都不肯謙讓他人,哪怕是一匹馬也要最好的,盧永言明白此理,為了在貴君跟前刷存在感,才特意多了這一句嘴。

 果然,趙澄瞧了瞧面前的馬,又看向容誼面前那匹,越看越覺得那匹也不錯,便轉身看向容誼,似笑非笑地說:“梅君怎麼選了個體格中等的?我這匹馬不錯,反正我不需要什麼好馬也能騎得好,不如這匹高大些的好馬就給梅君騎吧。”

 容誼沒想到趙澄突然發話,怔了一下抬頭。

 趙澄橫行宮闈,也曾故意刁難過容誼,給過他下馬威,容誼對他的印象極差,對方突然要把自己的馬給他,只怕也不是突然變得這麼大方。

 容誼斟酌著道:“多謝貴君好意,好馬還是留給貴君自己吧。”

 趙澄挑眉,他身後的盧永言立刻開腔道:“貴君為了梅君著想,可是一番好意,梅君怎麼這麼不領情,連貴君的面子都不願意給嗎?”

 容誼:“……”

 容誼越發覺得他們不安好心。

 他還想拒絕,抬欸眼看到趙澄氣勢迫人的姿態,深知眼前的人不是他惹得起的,這段時間他已經足夠忍氣吞聲,偶爾都會被趙澄故意找茬。

 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日後更難過了。

 容誼只好暫時忍讓,鬆開手中的韁繩,低聲說:“多謝貴君。”

 趙澄便笑了笑,故作大度地一揮手,“去吧。”

 ——他把這匹最高大的讓給容誼,也是想故意表現一下自己的大方謙讓,讓陛下更對他有好感。

 不遠處,姜青姝托腮靠著椅背,灼鈺半跪在一邊,幫她倒茶時悄悄抬眼,看到趙澄將馬讓給容誼時,不禁眯起眼。

 他垂睫,眼底戾氣翻滾。

 方才,他假借腹痛故意離開,實際上就是猜到趙澄這種事事爭強好勝的人,一定會挑最高大雄壯的那匹馬。

 他便在最那匹馬上動了手腳。

 灼鈺依然很厭惡趙澄,厭惡到了骨子裡,如此不是看在姜姜的面子上,他早就殺了這個礙眼的蠢貨,怎麼會讓他活到今天。

 但他知道,從朝局上看,趙澄暫時還殺不得。

 留著他,還能幫忙擋去其他想爭寵的貴君,那樣姜姜身邊就沒有那麼吵鬧了。

 但就算殺不得,報復一下是可以的吧?灼鈺想整他的方式有無數種,既然趙澄想借騎馬討姜姜歡心,那灼鈺就偏不要他得逞。

 為了不鬧出人命,事後也不會被查出來,灼鈺並沒有下很大劑量的藥,只是讓那匹馬的狀態變得很虛弱狂躁,只要趙澄騎它,就容易出醜。

 結果,趙澄居然把馬給別人了?

 這不像他。

 他怎麼可能躲過去。

 灼鈺唇角的笑意驟然消失,眼神變得極為陰沉恐怖,抓著白玉壺的手指不斷地縮緊。

 “走神了?”

 屬於少女的手悠悠垂下,在他眼前迅速揮了一下,“水滿了。”

 灼鈺睫毛一顫,迅速垂眼收起白玉壺,用袖子擦去一邊溢出來的水漬。

 他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茶抬頭,華蓋遮蔽日光,在烏眸之中拓下些許陰翳,瞳孔泛著一點微光,清澈天真如小鹿,“喝茶……”

 “先放下,朕還不渴。”

 天子懶洋洋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發頂,灼鈺睫毛顫了顫,露出一抹純真又欣喜的笑容,乖乖地把手裡的茶放下。

 不久後。

 那邊果然出了亂子。

 容誼感覺到身下的馬不好使喚,怎麼跑也跑不動,想換一匹馬,卻礙於趙澄還在而沒法開口,趙澄倒是輕鬆地騎著馬,瞧到他那副窘態,嗤笑道:“聽聞梅君騎術精湛,怎麼今日這樣了?看來傳言也信不得真啊。”

 說罷,他口中輕“駕”一聲,得意洋洋地從容誼跟前過。

 容誼愈發著急,用力地甩著馬鞭,身下的馬不知怎的受了刺激,突然狂躁失控起來,儘管容誼竭盡全力地控住馬匹,場面還是混亂了起來,那匹馬帶著他猛地衝向趙澄所在的方向。

 容誼被摔下馬背,趙澄急急勒韁,馬蹄眼看就要踩到他。

 “小心!”

 距離他們最近的有好幾個侍衛和武將,幾乎同時出手救人,電光火石間,賀凌霜當先去拉趙澄的韁繩,控住還在往前衝的馬匹,千牛衛大將軍梅浩南飛身衝過去,將容誼從馬蹄下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