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桔 作品
第七十六章
沒有絲毫變動。
周瑾行看不懂卦象,見雲逍真人盯著卦象久久不語,皺眉問道:“請問真人,這是?”
雲逍真人捋鬍子道:“先前貧道曾與善人說過,世間萬物皆有因果,自有定數。
“善人若相信因,那這個‘因’就是定數;善人若不信這個‘因’,那它就不存在。
“今日善人所問,與此卦象並不相投。
“善人所問後嗣傳承家業,若從卦象來看,不盡人意。”
周瑾行心中一沉。
雲逍真人淡淡道:“貧道不清楚善人種下的因果,單從卦象來看,確實與善人所求的背道而馳,不過……”
“不過什麼?”
“卦象所示,善人雖不盡人意,卻有良臣輔助。所謂良臣,便是有助益之人。”
聽到這話,周瑾行不禁陷入了沉思。
雲逍真人極少見過連卜三次都是同一卦的,當下有幾分好奇,說道:“善人可否再卜一卦?”
於是周瑾行又投了一卦,結果跟先前一模一樣。
雲逍真人搖頭,“看來真是天命所為。”
周瑾行心裡頭不大痛快。
雲逍真人睿智道:“貧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瑾行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逍真人正色道:“善人若信這一卦,貧道有一句贈言,順應天命而為。
“善人若不信這一卦,便無需記到心上。”
周瑾行點頭道:“某明白。”
雲逍真人:“道家,講求的是道法自然。
“萬物演繹皆有自己的天性變化,無論是事,還是人,亦或物,它都有自身的蹤跡。
“有些事情乃命定之數,強求不得,這就要看善人怎麼去想。
“貧道能解卦,卻解不了人心,一切還得看善人自行去悟。”
周瑾行嚴肅道:“真人所言的因果定數,可有更改的機會?”
雲逍真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強行逆天而行,只會越陷越深,越來越苦惱。
“貧道還是推崇道法自然,順勢而為。”
周瑾行閉嘴不語。
他並不滿意雲逍真人的答案,可是他心裡頭同時也明白,信念是動搖的,要不然也不會來這趟了。
許太后的詛咒到底入了他的心。
他清晰記得那道冬雷,更記得許太后詛咒的話語,一字一句,無法忘懷。
這天晚上週瑾行在紫雲觀徹夜未眠。
他一直子嗣艱難,繼承人幾乎成為了心病。
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麼周皎不是小皇子呢?
那個跟他母子連心,讓他承受生產之痛的小公主明明令他刻骨銘心,卻偏生是個閨女。
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他吃盡苦頭得來一個親生的孩子,卻無法滿足繼承人的條件。
是的,條件。
男丁,皇族,能說服世人臣服的皇子。
滿朝文武,包括整個天下,要的太子是帶把的男娃,而不是女兒。
這意味著他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並不能得到他最好的東西,因為性別就把她淘汰了。
這是皇權最殘酷的現實,甭管她血統有多高貴,甭管他這個父親有多偏愛。
想到這裡,周瑾行滿腹憋屈。
翌日一早幾人就下山去了,周瑾行昨夜沒睡好,眼下泛青,有些疲憊。
霍雄敏感地意識到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
一行人快馬加鞭回宮。
溫顏不知周瑾行的去向,聞著院子裡的桂花香,叫採青她們打點桂花做桂花露。
眼見快到九月了,這時候西域那邊的棉花想來已經採摘了,可惜離京太遠,要不然真想去看看那壯觀場景。
晚些時候周瑾行回宮,臉色一直不大好看,黃內侍瞧著不對頭,偷偷問霍雄。
霍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入夜時周瑾行滿懷心事,他把錢嬤嬤叫來,提起當初許太后的詛咒。
錢嬤嬤皺著眉頭道:“陛下莫要多想,你乃真龍天子,豈會因一句詛咒就被困住?”
周瑾行始終有心結,說道:“可是許太后是朕的阿孃。”
錢嬤嬤閉嘴不語。
周瑾行:“不管我二人生傷到何種地步,她養育朕是事實。
“朕始終無法釋懷與溫三娘互換一事,總覺得有什麼因果在其中。”
錢嬤嬤不忍他困住自己,擔憂道:“這難道是陛下去紫雲觀的原因?”
周瑾行點頭,“朕昨日見過雲逍真人。”
錢嬤嬤愣了愣,她是最信鬼神的,雲逍真人名氣很大,有許多信眾,不禁好奇問道:“陛下何故去見他?”
周瑾行揉了揉太陽穴道:“朕到底對許太后的詛咒耿耿於懷,特地去問過卦。”
當即把在紫雲觀的情形粗粗說了說,徹底把錢嬤嬤的嘴堵住了。
愈發覺得有點邪門。
連著四次都卜同樣的卦,委實匪夷所思。
周瑾行:“我求後嗣,他說不盡人意,可見與許太后的詛咒是合謀的。”
錢嬤嬤欲言又止。
周瑾行從未懷疑過雲逍真人,因為那老兒就是遠離世俗的修道者。
哪怕年事已高,也仍舊在外雲遊,極難見到。
當時他只說了卦象,非常客觀,不摻雜任何情緒。
後來周瑾行又讓霍雄卜卦,那龜殼並沒有什麼問題。
錢嬤嬤發愁不已,因為她知道周瑾行這個人有點擰巴。
許太后的詛咒顯然成為了他的心病。
這需要他自己去克服。
但目前看來,他是沒法克服的,甚至因著與溫顏互換更加篤定他被詛咒了。
他需要破解這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