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生 作品
第 67 章
當公主前,她是個練家子,當公主後,她也沒有荒廢,有空便在公主府裡練武,不過被裙子絆一下而已,隨隨便便都能掰回來。
落顏公主掃了眼謝溫嶠已收回去的雙手,不屑地哼了一聲。
謝溫嶠垂眼看地下。
他面色如常。
按照規矩,大臣不得直視宮中貴人,除非是宮中貴人要求的,否則他們直視宮中貴人便是冒犯之罪,謝溫嶠一向很守禮節。
落顏公主頭也不回往深宮裡去,知墨緊隨其後。
劉衍知道落顏公主有時行事會很任性,不顧人的面子,他走到謝溫嶠面前:“謝大人。”
謝溫嶠:“王爺。”
劉衍張嘴欲言,落顏公主站在不遠處,扯著嗓子喊他:“皇叔。”這是催他離開,不想他和謝溫嶠有所接觸、交流的意思。
知墨心一抖,急忙示意落顏公主注意形象,在皇宮中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在公主府裡可以隨意做自己,但外邊是萬萬不行。
想跟謝溫嶠說幾句話的劉衍朝他頷首,便走了。
其他官員偷偷瞥謝溫嶠。
謝溫嶠走出宮門。
宮門外停著進宮的各位官員的馬車,謝溫嶠跟同僚道別,提袍上車,吩咐車伕回府。
謝溫嶠的府邸離皇宮很遠,他在馬車裡看了會兒L卷宗,想閉目養神,卻感覺馬車毫無徵兆地停下,有人從外面掀開了簾子。
掀開簾子的不是別人,正是蔣松微,他牽著一名少女。
少女是蔣雪晚。
謝溫嶠以前見過他們一面,知道他們分別是在衛城戰死
()的蔣將軍的弟弟和女兒L(),他並不知他們還活著?()_[((),此刻見到他們,怔愣住。
蔣松微抱拳行禮:“謝大人。”大哥曾對他說過,朝中有一人是可信的,那便是刑部侍郎謝溫嶠,日後遇事可來長安找此人。
蔣雪晚也怯怯地跟著他喊了一聲:“謝大人。”
謝溫嶠察覺到異常。
她言行舉止像幾歲的孩子。
*
落日熔金,炊煙裊裊。
賀歲安外出歸來,依然只拎著個菜籃子,她走進客棧,將紅蛇抱出來,將菜籃子還給掌櫃,掌櫃看著賀歲安的臉欲言又止。
掌櫃最終沒多言,轉手遞菜籃子給正在掃地的小二,叫他拿回後廚,賀歲安再次向他們道謝,隨後踩著繡花鞋噠噠噠地上樓了。
出去大半天的賀歲安貌似什麼也沒買,兩手空空。
除了手裡的紅蛇。
她一上樓就放下紅蛇,客棧大堂有客人,他們可能會怕,所以賀歲安才抱著紅蛇到樓上。
紅蛇一落地便往房間爬去,礙於房門緊閉,它沒法像鑽窗戶那樣鑽進去,賀歲安推開房門,等它先爬進去,她再跨過門檻進房。
房間裡的毒蠱繞著床爬。
賀歲安一進來,毒蠱一窩蜂似的散開了,而祁不硯坐在窗臺上,雙腿自然垂下,望著長街。
他身上的銀飾沐浴在風中,叮噹地響,譜成一道沒有規律,卻又很是好聽的曲子。
聽到開門關門的動靜,祁不硯也沒有回首查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毒蠱只有在見到賀歲安,才會有躁動且興奮,但又要壓抑住想咬人的惡性的情緒,祁不硯是毒蠱的主人,比誰都清楚這件事。
所以他知道是賀歲安。
不會是想殺他們的那些人。
賀歲安的血肉有點特殊,跟常人不太一樣,祁不硯的血肉也跟常人不太一樣,可那是因為他體內有天蠶蠱,融合了此蠱的氣息。
天蠶蠱對毒蠱有天然吸引力,毒蠱想吞噬它,又怕它。
而她不是的。
賀歲安體內什麼也沒有,到底是什麼使她的血肉跟常人不太一樣的呢,祁不硯想不明白。
在祁不硯還要想之時,賀歲安也爬上窗臺,坐到了他身邊,窗臺不大,恰好能容納兩個人,他們的身體緊挨著,氣息交錯。
她在外奔波半天,腰痠骨痛,伸個懶腰:“你在看什麼?”
祁不硯抬了抬眼簾。
“沒看什麼。”
他偏過臉看賀歲安,少女不知在外面做了些什麼,長髮微亂地垂在身側,衣裙很多褶皺,小臉也髒兮兮的,鼻尖一點黑。
賀歲安渾然不知自己是何等模樣,祁不硯摸她散發著涼意的臉,指腹擦去她鼻尖的黑點。
“有髒東西?”賀歲安也跟著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
“嗯。”他垂手。
賀歲安用袖擺亂擦一通,擦得脆白的皮膚泛起淺
()色的紅(),仰起頭問他:現在還有麼?
祁不硯:沒了。
她拉起祁不硯的手?()_[((),離開窗臺,要帶他去用飯。賀歲安忙碌一下午,沒空吃東西,祁不硯看著也不像吃過的樣子,正好一起吃。
他們今晚在客棧旁邊的一家食肆用飯,沒花多長時間。
賀歲安以往吃得最慢,今晚狼吞虎嚥地吃完一頓,等祁不硯吃完,結賬,飛快地帶人回客棧,像急著做什麼,又像怕錯過什麼。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齊亮,長安城內似多了一條一條蜿蜒的火蛇,流光溢彩,尤為壯觀。
他們爬上客棧的屋頂。
賀歲安四下張望。
祁不硯身上的銀飾因在琉璃瓦上走動而動,銀飾的陰影投落到皮膚,添了一抹朦朧之意。
客棧對面的長街驀地傳出一道驚呼,百姓望向半空,指著彷彿憑空出現的諸多孔明燈:“誰放的孔明燈?上面還寫著字。”
每一盞孔明燈上都寫著相同的字,歪歪扭扭的繁體字。
屋頂上。
晚風起,銀鈴晃。
夜空中,燈火搖曳,隨風而飄,一盞一盞孔明燈似能匯聚成繁星。賀歲安湊到祁不硯耳畔,吐息微熱:“生辰快樂,祁不硯。”
長街的百姓中也有人好奇地念出了孔明燈上的字,一聲接著一聲的生辰快樂響起,祁不硯卻只聽得見賀歲安說的那一句。
少年耳根發麻。
恍若有一顆石子擲入如死水般平靜的水面,蕩起圈圈漣漪。
漣漪久久不散。
祁不硯想抓住那顆石子,然後緊緊地攥手心裡。
哪怕石子的稜角會劃破皮膚,弄得血流不止,他也要,為什麼要呢,說不出來,不清楚。
可他就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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