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爭夫

 倘若姜梨在這裡,聽到姜老夫人的這番話,定然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就如姜老夫人荒謬的說法,中書舍郎的妹妹,可不是主動著去引誘周彥邦?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放言周彥邦“輕薄”與他,嫁到周家去!

 “別。”姬蘅的扇子在黑夜裡發出些幽暗的華光,他漫不經心地道:“唱戲的是你,看戲的是我,二小姐不要弄錯了。”姬蘅詭異地一笑,“我只看戲,不唱。”

 姜幼瑤呆住了。

 姜梨輕輕對他行了一禮,道:“今日全仰仗國公爺出手相助,姜梨不勝感謝。”

 的確,姜玉娥可以說是引誘周彥邦,那沈如雲又是怎麼回事?沈如雲和周彥邦之間,過去可以說得上是陌生人啊。況且沈如雲不是姜玉娥,一旦沈家提出要周彥邦負責,毫無疑問,如永寧公主說的那般,周彥邦是一定要娶沈如雲的。

 姬蘅還站在原地,見她轉身,有些意外。

 自己就算貴為首輔千金,也不能怎麼樣。除非當日被周彥邦輕薄的還有自己,或許還能和沈如雲一較高下,看周彥邦最後如何選擇。

 姜梨跟在姜家人身後,準備一起回府,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看姜幼瑤似乎有所觸動,姜老夫人又冷聲道:“況且,不管姜玉娥最後和周彥邦如何,我們姜家也絕不允許姐妹共事一夫的事情發生!周彥邦,不可能成為你的丈夫!”

 姜幼瑤大約還想質問周彥邦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奈何季淑然一直死死牽著她,況且周圍還有許多人再看,只得作罷,只是那心如死灰的模樣竟比被捉姦的周彥邦還要憔悴幾分。

 姜幼瑤身子一軟,直接癱軟在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顧著嚶嚶地哭泣。

 姜家也得回府。

 她知道,姜老夫人說的話是真的。她和周彥邦,什麼都做不成了!

 身在局中的兩位小姐都離開了,獨獨只剩周彥邦一人,寧遠侯府也是立刻要帶周彥邦離去的,看客們看到此處,也曉得接下來沒什麼可欣賞的了,便紛紛告辭打道回府,卻是準備著回到府中,繼續談論這場驚心動魄的風流韻事。

 辛辛苦苦籌謀,從姜梨手上搶來這門親事,歡歡喜喜地等著良人迎娶自己進門。只要等來年冬天,只要等那時候,她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

 楊氏不好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扶起姜玉娥,帶著姜玉娥走到一邊,匆匆與姜元柏說了幾句,甚至不敢去看季淑然是什麼表情,匆匆離去了。

 可這一切,卻在快要成功的時候功虧一簣,到頭來辛辛苦苦,卻全為他人作嫁衣裳!

 尤其是,姜玉娥和周彥邦之間指不定是你情我願,既然是你情我願,也就不存在什麼“交代”不“交代”的了。

 姜幼瑤的心中,灰暗地絕望。

 楊氏和姜元興二人此刻才是叫苦不迭。雖然平日裡楊氏也不喜歡自己女兒討好季淑然母女,但身為姜家人,也曉得其中利弊,姜玉娥成了姜幼瑤跟班一樣的存在,不是沒有楊氏縱容的結果。姜玉娥眼下這麼做,無疑是得罪了大房,便是想為姜玉娥說話,這裡也實在沒有姜家三房開口的份。

 正在這時,外面又自遠而近傳來女子抽泣的聲音。有人打外面進來晚鳳堂,卻是姜家三房的人。

 姜玉娥不是沒有聽出寧遠侯夫人語氣裡的奚落和不在意,她心中半是屈辱半是羞憤,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楊氏。

 姜元興一進門,二話不說就對著姜老夫人跪了下來,在他身後,楊氏和姜玉娥也跟著跪下來。

 而姜玉娥的身份,就犯不著寧遠侯夫人誠惶誠恐了,便是要給姜玉娥一個身份,最多也是周家的一個妾。諸人都曉得,姜家三老爺姜元興和姜元柏姜元平不是嫡親的兄弟,也不必看在姜家其他人的面子上對姜元興多有禮遇。給姜元興一個交代,也就輕鬆得多了。

 姜元興轉頭,對著姜元柏“砰砰”磕了兩個響頭,道:“大哥,三弟對不住你!子不教父之過,玉娥這次闖下大禍,都是我沒有教好她的緣故,你打死我吧!”

 沈如雲口口聲聲說自己被周彥邦輕薄,可姜玉娥和周彥邦在一起被眾人發現的時候,可不像是被人輕薄的模樣,反倒是郎情妾意。在寧遠侯夫人眼中,指不定是姜玉娥先勾引的周彥邦。

 楊氏也衝季淑然哭道:“大嫂,我實在沒有臉面來見你!我知道玉娥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了,但是……玉娥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也是做人母親的,我沒辦法,求您給玉娥一條生路吧,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卻是皮笑肉不笑的,令姜玉娥也有些害怕。

 姜玉娥也是淚眼朦朧,對著姜幼瑤哭著磕頭。她倒是不如姜元興和楊氏那麼多話,只是抽噎著道:“三姐……我錯了……”

 寧遠侯夫人總算是回過神,她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和驚慌,走到毓秀閣門口,先是佯打了周彥邦幾下,又看向姜玉娥,道:“姜五小姐今日也受驚了,先回府休息去吧,過幾日,我們周家也一定給姜五小姐一個交代。”

 這一家子人,竟是全都來賠罪來了,一時間,晚鳳堂哭聲震天,好不熱鬧。

 永寧公主罵寧遠侯是上不得檯面的傷風敗俗,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說這番話。在姜梨眼中,永寧公主和周彥邦不過是一丘之貉。況且周彥邦可沒有殺人,永寧公主卻是鳩佔鵲巢,更加不要臉面。

 姜元柏有些尷尬。他和這個庶弟平日裡並不怎麼親熱,倒不是嫡庶有別,而是姜元興的性子實在太過懦弱無能,姜元柏看不上他。這會兒也是,男兒膝下有黃金,姜元興給他跪下,姜元柏不覺得這樣就是姜元興心誠的表現,反而會覺得他太過輕鬆就下跪了。

 “五十步笑百步。”姜梨道:“不好笑麼?”

 季淑然則是避過楊氏抓自己裙角的手,勉強笑道:“弟妹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我給玉娥一條生路,我又沒有對玉娥做什麼。倘若你說的是周家和幼瑤的親事,那倒不必顧忌什麼,我們家幼瑤和寧遠侯世子是絕不可能的,玉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和幼瑤扯不上半點關係,所以你說的做牛做馬報答,倒是不必了。”

 姬蘅問:“姜二小姐笑什麼?”

 楊氏沒料到季淑然會說得這麼爽快,再聽到姜幼瑤和周彥邦之間不可能,這門親事大約是不成的時候,心裡更是一沉。姜家所有人都曉得姜幼瑤對周彥邦情根深種,如今姜幼瑤進不得周家門,姜玉娥卻進了,姜幼瑤不記恨姜玉娥才怪。

 姜梨唇邊溢出一絲笑。

 楊氏的心就像是漂浮在水裡的浮萍,分不清上下左右,茫然無措,慌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