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處默 作品

第53章 苗頭顯現(1)

 

直到聽到久違的“意氣風發”,忽然一下被針刺到似的,痛得跳起來。這根針引發的痛苦酸楚提醒他——原來,他仍在意。從頭到尾,他都在意。傷口不因結痂而不存在,只要不碰就不痛。每每掀起衣袖,關於這個傷口的記憶,總會浮上腦海,戳一戳,甚至還會痛——來自心理上的自我暗示。

 

如湘的死,讓他十分內疚。雖然毋恤遭遇的劍傷稍微減輕了他的慚愧,卻無法消弭他對自己的失望。

 

伯魯性格內斂,寬厚溫和,給人感覺是泰山崩於前卻面不改色。其實這是表象。因為他是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本能總會主動或被動的屈服於“應該”,卻無法完全當它們不存在。

 

毋恤被宣告成為繼承人之前,伯魯一直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把自己的前途斷送。身為嫡長子,繼承人的位置雖然約定俗成就是他的,可是其它家族有過意外。比如智氏,智瑤是次子而非長子。

 

所以,從趙毋恤認祖歸宗到塵埃落定之前,對伯魯而言,簡直如同被人放在火上蒸烤。從前是生怕犯錯,父親一怒之下改立他人。後來是煎熬折磨,七下八下,如坐針氈。直到最後的結果出來,彷彿經歷曠日持久的刑事訴訟,終於等到法官判罰,如釋重負。

 

解脫之後,種種失望沮喪接踵而至。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就是趙伯魯。被生生從大位拽下來的他,走在路上都能感覺到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嘲笑奚落。甚至在趙府的庭院散心,都有種自己不該身處此地的難堪。

 

趙府仍是趙府,卻不再是他停泊的港灣。一夜之間,他成了外人,礙手礙腳,他都恨不得乾脆從世上消失。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只要趙毋恤對伯魯沒有排斥嫌惡,下人是絕不敢給臉色給伯魯看的。無論如何,他是趙家的嫡長子大少爺,就算趙毋恤是宗主首領,他仍是排名第二趙家地位最尊貴的。

 

實際上,趙毋恤對這位大哥是一如既往的尊敬愛戴有加,從未表現出欺壓凌辱的態度言行。只能說,疑心生暗鬼,趙伯魯失意挫敗,心由境轉,所見處處都是指點譏笑。這些完全是他的主觀猜測,根本就不存在。

 

毋恤任宗主後,伯魯在朝中的任職不變,主領一方,坐鎮某部,為晉國遴選人才,招納賢明。他是長官,又是趙將軍的兄長,無人敢輕視他。趙毋恤人黑麵冷,誰敢招惹他大哥?

 

一顆眼淚需要多久才能滑落?或許不是目睹死亡的那一刻,而是某個跟離世人溫馨美好的片斷被觸發的一瞬間。正如趙伯魯的自我厭棄,並沒有發生在常山,而是發生在許多年後一次興之所至的出行,在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