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禾 作品
第 29 章
周令宜道:“傷口已經恢復了,只不過腦中仍有淤堵。他那藥吃完了還需再換,你們記得上縣裡取
。還有……”
他餘光劃過端正坐好的方問黎。
“此後我每個月過來施針。”
每月施針……
陶青魚連忙看向方霧。
之前不是說了希望渺茫,這下怎麼又開始施針了?
方霧輕輕搖頭。
目的到了,方問黎留戀地收回落在哥兒身上的目光,起身隨著周令宜一起告辭。
方霧面容和善地將人送走,回來便被陶青魚拉住了。
“小爹爹,怎麼每月施針了?難不成爹好轉了?”
方霧輕輕拍了下哥兒的手道:“他這是承了方夫子的情,在幫咱們家呢。”
還是方問黎。
陶青魚眉頭微蹙望向籬笆外。“小爹爹,我出去一趟。”
陶青魚追著方問黎離開村子。
“誒!小魚老闆追上來了。”周令宜撞了一下方問黎的肩膀。
“嗯。”
“嗯什麼嗯,還裝!”周令宜哼了兩句小曲兒,為兄弟高興。
自個兒樂了樂,又調侃方問黎道:“收收你臉上的笑吧,瞧著多不值錢。”
方問黎斜睨他。
“幹你何事。”
周令宜頓時氣道:“你個沒良心的,我幫了你你就這麼對我?!”
“我給了銀子。”
方問黎注意力全在身後,看人離得還有些遠,默默地放慢了步子。
周令宜則想著自己用那筆銀子剛給秦竹添的那些首飾,立馬選擇原諒了方問黎的無禮。
“行,方夫子大方,以後有活兒記得找我啊。”
兩人說著話很快走到村口。周令宜率先停下,他衝著方問黎擠眉弄眼一番,飛快上了自家的馬車。
方問黎停步,轉身看向來人。
“小魚要去縣裡?”
陶青魚平緩呼吸,見已經挪開的馬車便道:“之前答應你的事兒,你放心,我不會食言。”
方問黎心裡的溫度瞬間涼了下來。
偏偏陶青魚還繼續說著:“等竹哥兒成親完,我們找個地方商量商量。你要怎麼做,我都配合。”
“還有,真的很謝謝你幫忙。”
一口氣把話說完,陶青魚等著方問黎的反應。
方夫子淡淡笑了一下。
“小魚老闆不愧做了那麼多年生意,考慮得真周到。”
這話聽著怪怪的,但陶青魚覺得做生意就是要講誠信。方問黎這“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交易也需要如此。
他這樣陶青魚就自在了。
陶青魚客氣笑著拱拱手:“那就這麼說定了?”
方問黎輕捻手指,很想重重地擦一下哥兒的眼尾。他不喜歡哥兒對他這樣的笑,但若是紅著眼尾哭……
方問黎眼神微暗。
不過望著陶青魚晶亮的一雙眸子,方問黎只能暫且安慰自己:罷了,只要將人帶進家門,剩下的他慢慢教就是。
“好,說定了。”
陶青魚找回了招呼客人那勁兒,爽朗笑道:“那方夫子慢走。”
方問黎冷笑。
這頭一個,就得改了稱呼。
陶青魚安排好後面的大事,一身輕鬆地先他們一步離開,徒留方夫子站在原地一身鬱氣冷颼颼直往外冒。
回到家,方霧看他一臉喜意還以為哥兒跟方問黎處得挺好。他心中對方問黎更是滿意。
他都想好了,待過一陣子家裡不那麼吃緊了就給哥兒張羅婚事。
他們這段時日四處打聽,兒婿那邊沒什麼問題。人在縣裡也很受歡迎。
這樣一來,哥兒就得快些定下。
若是等自家男人醒來再辦,哥兒怕是得在家等著白了頭髮。
*
正月初六。
寶瓶村裡都知道里長家有喜事兒,遠親近鄰在家收拾完就去送禮。
時辰尚早,里正家已經被村民圍得水洩不通。
陶青魚在屋裡陪著秦竹上妝,看哥兒還憨憨傻笑著,陶青魚也陪著他笑。
朝陽初升,碎金遍地。
村口傳來喜慶的敲鑼打鼓聲。新郎官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衝著兩邊鄉親拱手。
身後,紅綠綵綢裝飾的花轎在秦家門口落定,新郎官從馬上下來。
喜錢一撒,秦家院子裡頓時一片歡呼祝賀聲。
陶青魚雙眼含笑,安靜站在門邊。
他看著周令宜將秦竹從屋裡揹著出來,哥兒被放上了花轎。
陶青魚忽然就想到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村中玩鬧。從幾歲到十幾歲,他們幾乎可以說形影不離。
轉眼,竹哥兒也成家了。
到此時,晨陽高升,光芒萬丈。
迎親隊伍籠罩在金輝中,伴著喜慶的樂曲漸漸走遠。鑼鼓不停歇,小孩圍著轎子笑鬧著就為了多討點喜錢。
陶青魚佇立在原地,看那花轎被抬得穩穩當當。
他唇角翹起,望著村外上坡處那抹蜿蜒而上的紅,心中祈願:
願秦竹以後的日子安穩幸福。
……
想著周家給自己的請帖,陶青魚慢慢往路口走去。
“魚哥兒,早些回。”方霧知道哥兒有周家喜帖的事兒。
拜堂是晚上,他擔心哥兒一個人回來不安全。正要叮囑幾句,轉眼瞧見路口站著的俊美男子,心中頓時輕了些許。
原來兩人是約好了的。
他慈愛笑著衝著自家哥兒擺手:“去吧。”
路口,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方問黎站在馬車旁邊。
雖有太陽,但風卻寒涼。方夫子一身藍白輕薄長衫飄然若仙。
陶青魚:“方夫子風度翩翩。”
方問黎如何聽不出來哥兒的調侃。他撩開簾子,如墨的眉眼彎了彎。
“不冷。”
陶青魚輕巧跳上去進了車廂,方問黎跟上,坐在陶青魚對面。
陶青魚偏頭:“不坐外面?”
“村中盯著小魚的人不少,我要適當為自己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陶青魚不想細想。
不過因為方問黎一句話,氣氛又彆扭起來。
轎子裡,中間橫樑上掛著滾燈。燭火熄著,銅製的殼子上花鳥鑄得栩栩如生。
陶青魚看著這東西躲避眼神交匯。
“方夫子……”
方問黎挪開這東西,鳳眼含笑:“是我看不得?”
陶青魚瞧他一眼。
方夫子今日打扮得隆重,像開屏的花孔雀。美則美矣,可看得人心裡發虛。
陶青魚心肝一顫,不知該怎麼答。
方問黎體貼,轉了話題。“可否先改個稱呼?”
陶青魚眼神躲開。
他清了清莫名乾啞的嗓子,慢吞吞道:“方問黎?”
方問黎鳳眼亮著星光。
他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