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魯 作品

第三部分:江南煙雨6收稅

(六)

溧陽縣本來就不大,一個時辰後,連“崔胡餅”都知道縣令三公子家“藏”了一個死人!

衙役,縣尉,還有陸侃,全部到場。殷淑帶著露靈也跟了過去,但他倆只在東廂屋裡陪著陸翹。

陸翹一直髮抖,時而向外看看,時而站起來來回踱幾步,每一次有衙役進出西廂,他都要站起來張望,然後再緩緩坐下。

“子昂,一會問話你實話實說即可,儘管私拆屋架有點不妥,但是政令還未正式公告,你也沒有觸犯什麼。反倒是你若要隱瞞,這一條人命,以後你便解釋不清了!”殷淑坐到他身邊,低聲的說道。

“道長!你怎知......”

他話沒有說完,殷淑衝他擺擺手,顯然知道他要問什麼。

當天將陸翹家西廂牆壁全部拆開,最後竟然拼出了一副完整的人骨,上面掛著的布條已經腐朽成絲線,多半嵌在牆壁裡面,應該是這個人的衣服。

這邊拆著牆壁,縣尉便進來問話。縣尉姓孫,家就住在陸翹家向西一百步的地方,昨天夜裡雷聲太大,他其實根本不知道陸翹家發生了什麼,並且就算知道,例行公事也需要問話。

陸翹果然一五一十說了。孫縣尉顯然還不知道有“稅間架”這個事情,他隨後也只是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比如像何時購買的房屋,大概都翻修了什麼之類的。

縣衙的人都知道陸翹不可能是兇手,不僅僅因為他是縣令的兒子,也不是因為他平時就忠厚老實。而是這具埋在牆裡的白骨,一看就是至少十年多了。十年前這個房屋就在,那時候陸翹才十幾歲,怎樣也不可能是他。而他買完這個房屋後,西廂這裡根本就沒有翻修,也不可能自己偷偷翻修一點痕跡都查不出來。所以對陸翹只是例行詢問,並沒有把他當成兇手的意思。至於陸翹的妻子和孩子,一大早他發現屋後西廂的事情,馬上就將他們都趕回妻子孃家去,然後才鎖上門去縣東邊找父親陸侃。

傍晚時候,陸翹家後院全部貼上封條。鄭縣丞本來是讓陸翹也跟妻兒一樣,去外縣妻子孃家住一段時間的,但是陸侃覺得畢竟是他自己的宅院出的問題,他還是暫時不要離開溧陽縣的好。陸翹也不打算走,並且也不想住在父親或者是別人家,後院封了起來他就自己住在前院的屋子裡,原本他全家也是住在前院,後院的西廂房一直都只是放些雜物,或者到訪的朋友客人臨時住一兩夜。

晚間,殷淑知道反正陸侃也睡不著覺,想那“白骨案”,於是他乾脆邀陸侃到後院來,兩人坐在院子裡的一棵一丈多高的桂花樹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肅宗時期整個唐朝“州”分上中下三等,按照人口計等級。只有四萬戶以上才算上洲。溧陽縣屬於中等規模的縣,可是所屬隨州卻是下州。幾十年前溧陽縣隸屬升州管轄,升州是大州,二十多年前又劃分到隨州,南邊緊鄰江南西道最大州,宣州,所以隨州相當於被兩個上州夾在中間,使得這溧陽縣成為渺小的隨州里格格不入的“大縣”,那麼隨州每年的稅賦,溧陽縣一定首當其衝。

如果說叛亂對江南一點影響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絕對不至於像北方那樣十室九空,更何況北方的富戶,還有很多遷到了江南。溧陽縣這時出現命案,還是因為試行稅務政令“挖出來”的命案,如果處理不好,陸侃一個縣令仕途事小,被傳出因稅務出命案,那就事大了。

“陸兄,仵作可驗出了什麼?如果不便透露就算了,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我能略盡綿薄的地方。”殷淑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

陸侃一擺手,正色道:“無妨,反正是誰也不可能是你做的案子。仵作也沒什麼可驗的,只剩白骨了!是一位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丁,頭骨被砍裂,應該就是這麼死的。死亡的時間不好斷定,十二年以上,但是絕對不到二十年。這個人從小到大應該也沒經歷過骨折後再癒合這種事情,所以骨頭上再沒有什麼線索了。子昂家後院西廂確實沒有修正過的痕跡,那面牆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應該是這人死後不久就埋進去的。”陸侃頓了頓,搖搖頭繼續道:“哎,前夜子昂聽我們說起‘稅間架’,於是動了歪心思,想趁著政令沒有正式佈告之前,給常年不用的西廂房拆了。昨日他找工匠,才剛剛拆了一架,結果下雨停工,半夜竟然一個雷劈中屋頂,本就少了一架不太牢固,南邊就完全坍塌了,漏出頭骨。子昂晚間也聽到倒塌的聲音,但是想本來也是要推到的,外間又下大雨,所以沒有當時就出去查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發現之後先是安排妻兒離開,隨後就趕來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