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情斷西泠
見段公子情至深處以至惆悵萬分。從未體會過思念之痛的長安,只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寧空樓雖面無表情,但他卻似乎從中看出了一些東西。
“我看,段公子還是不要步這蘇小小的後塵為好…”寧空樓冷不丁地出此一言,如此平淡的語氣,卻讓段公子大為震驚。
“卻是為…為何?”段公子滿是疑惑地看向寧空樓。
寧空樓眼神微動,“如果蘇小小真的和那人相守了一生,為何這裡只留有她一人的墓?為何墓上刻得只是錢塘蘇小小,而不是某人之妻:蘇小小之墓…”
段公子瞪大了眼睛,直到此刻他才如夢初醒。
寧空樓繼續說道:“蘇小小讓人將她的詩刻於碑的後面,說明她到死都仍深愛這位騎著青馬的少年郎。”
“但最後她卻沒能成為那少年的妻子,她們的愛情一定是因為某些原因而破滅了,所以蘇小小難忘舊情,以至終生未嫁。又或是蘇小小思念過度,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
“這,便是段公子要追求的愛情嗎?”
寧空樓最後這一問,深深觸及到段公子的靈魂…
他的目光變得空洞又呆滯,心中美好的愛情幻想就此破滅,連對神仙姐姐所剩的那點幻想,好像也跟著一起破滅了。
四周的氣氛消寂了好一會兒後,長安才盯著墓碑,饒有感觸地說道:“段公子,原來這蘇小小同你一樣,都是對心中思念之人苦求不得…”
段公子含著淚眼,忍不住自嘲,“求不得,總是求不得啊。”
“段公子,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那麼些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有時越去追求,反而還會越來越遠…”
段公子喘著粗氣,“越來越遠…呵,呵呵,難怪我那麼努力,卻始終覺得無法拉進和王姑娘的距離,原來是每靠近她一點,她便會遠離我一點,轉而更靠近她的表哥一些,以此來給我展示,她對她表哥那無盡的愛…”
“原來…原來…她的心中始終只有她的表哥一人,對我只是道不盡的感恩,而我…我卻仍然傻到…心存幻想…想著日後也許……”
段公子越說越激動,但他也因此想明白了一些東西,所以片刻後,很快就沉靜了下來。
“求不得,就該要放棄,而不再去爭取嗎?”段公子坐在地上垂喪著腦袋,愣愣地說出了心中最後的疑問。
寧空樓的嘴角微微抽動,“我若是知道,還會身在這裡同你講話嗎,我只知我絕不會像你這般,愚蠢到…去主動尋求一段感情!”
段公子聽得雲裡霧裡,一臉茫然,直到長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別聽他胡說,喜歡的事情當然要全力爭取,但若真的傾盡一切都追求不到,那……”
長安又撓了撓頭,“那或許就該考慮,它到底值不值得了…”
“值不值得?”段公子睜大眼睛看向長安。
長安點頭,“嗯,就如那蘇小小,她連自己的生命都付出了,都沒能和那少年白頭偕老,這就多少有些不值當了…她明明還有那樣的大好年華呢……”
段公子默默低下頭,喃喃自語:“神仙姐姐,她到底值不值,她當然值得!我甚至願意陪她一起,去照顧…她發了瘋的表哥”
“值得你像蘇小小那樣,拋棄自己的生命,拋棄你的婉妹和靈兒是嗎?”
段公子猛然驚醒,“婉妹!靈兒妹妹!我…我不能拋下她們,絕對不能!”
“這是你自己說得,可不是我說得啊。”長安嘻嘻哈哈地說道。
段公子怔怔地看向自己的雙手,“我果然無法為一心想追求的東西,而捨棄當下。”
“既然捨棄不了,就好好珍惜當下!”寧空樓厲聲說道。
“好好珍惜當下,假以時日你便會發現,自己一心想追求的東西,會在不經意間發生變化,從原來的遙不可及之事變為一些能從生活中拼搏得到的東西。”
段公子的眼眸輕輕顫動,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揚起頭,“婉妹,靈兒妹妹,或許我現在更希望的是,我們能健康快樂地過完一生。”
他含著眼淚笑出了聲,“好像這一切並沒有那麼難實現…”
到這裡,他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躍起身,笑道:“謝謝你們了,雖然我還是有一些迷茫,但起碼讓我知道:我已經無法再離開婉妹和靈兒妹妹了。”
“況且,王姑娘的表哥已經瘋了,所以在某種意義上,王姑娘並沒有得到她表哥對她的愛,那愛也是她一直在苦苦追求的東西啊,到頭來竟然和我一樣,都是求而不得…越是苦苦追求,就越是得不到…”
說到這,段公子的臉上便多了些許凝重。
接著他又從懷中拿出一壺那老者釀的紅猩酒遞給寧空樓,含著淚眼笑道:“當時你那望眼欲穿的表情,我可還記得呢,就當是我用來答謝你們的這番話吧。”
寧空樓一口回絕,不給任何商量的餘地。
直到段公子又道:“難道這壺酒也算是你的不可求嗎?”
寧空樓咬了咬牙,“算!”隨即就是一個後跳,消失在二人的視野之中。
段公子無奈嘆了口氣,只得讓長安代為收下。
“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辭了。”段公子道。
“欸!那段公子你不和我們同去水心閣了嗎?”長安疑惑。
“不了,她們二人可不會喜歡我去看那水心閣主跳舞的,我得快些回去才行。”段公子的眼神從未像現在這般堅定。
“可…可你把船給了我們,那你要怎麼回去呢?”
“哈哈哈,小兄弟你多慮了?”接著便見段公子一個仰面翻倒,從橋上垂直落入了湖中。
“段公子!”長安急忙搶上去看,只見段公子正穩穩站於湖面之上,其腳下有著更為細微的漣漪泛起。
他招著手大笑道:“小兄弟,我們江湖有緣再見嘍,哈哈哈。”
說完他就邁開步子,凌起湖波,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如風一般便消失在視野之中,只留長安一人於原地獨自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