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一處槍傷,在手臂位置,子彈估計也停留在裡面。




他用力閉上眼,又很快睜開。




血腥氣伴隨著那股腥甜而腐爛的味道自前方蔓延,蘋果清新的果香像是裹著蛇腹的殼。




燈光自頭頂上方打下,他經常需要在浴室包紮傷口甚至做小型的取彈手術,所以給這裡裝上了冷白頂燈。




像是手術室刺目的燈光。




少年就在這樣的燈光之中無所遁形。




子彈傷、刀傷、奇怪的不知道是何種武器造成的小臂上鱗片狀的創口,將他的皮膚乃至衣物都被血染至殷紅,再幹涸為紅褐色。




他表情坦然,眉眼間甚至帶著滿不在乎的散漫,就這樣坐在別人家浴室的地板磚上,任由一隻手臂被銬在頭頂。




安室透在組織七年,即使是普通人落入鬣狗群都會被一擁而上分食,更別提少年還頂著一個巨大而高昂的標價。




足以讓絕大多數人變成不擇手段的亡命之徒。




他在追查的過程中很冷靜。用波本的外殼露出鋒利的獠牙,不擇手段地網羅著一切訊息,情報,然後將一支支追擊的隊伍擋在抵達終點之外。




但他也深知自己的努力不過是杯水車薪。




當所有一切都湧向少年,試圖分食血肉時,他在短短數小時內所設下的網不過只能攔住大多鼠雀之輩。




好友最後的親人會死於劊子手下的恐懼和憤怒如同雪崩砸下,他在趕向目的地前腦內閃過無數次松田伊夏染血的、毫無生機的臉。




但對方沒有,在兩天晝夜不息的包圍中,他受到的傷害甚至能用“輕”這個詞來形容。




但男人的情緒仍未退卻,只是從身體抽離出去,好似整個人都騰空。




在這種情況下,安室透卻莫名比以往更加理智和縝密。




自見面起根深蒂固籠罩




在松田伊夏身上的濾鏡終於以一種慘烈的方式被打破。




男人不想回憶在抽離那刻自心底深處翻湧而立的無法忽視的恐懼。




這份恐懼裹挾著他,強迫他去認清一個事實:




每個人生來就是獨立的個體。松田伊夏和松田陣平自始至終就是兩個人。




即使他們是兄弟,即使他們血脈相連。




松田伊夏也不是一定會環繞著兄長的軌跡和立場成長,成為一個因為少有人管教而叛逆的好孩子。




安室透腦內又浮現出那天的情形。




少年站在虹昇大廈巨大的落地窗下,背對著人群,臉上染著故亡者的鮮血,表情散漫而冷漠。




但是明明那層濾鏡早就已經破碎,但他卻憑著自己的私心盡數修補。




直至今日。




他重新回到醫療箱邊,發現用於陣痛的麻醉劑格空缺。




沉悶的情緒讓浴室的空氣稀薄,男人乾脆開門離開,前往地下室的備用庫。




松田伊夏看著他離開。




他感覺在浴室縈繞的香草調中,男人似乎和平日裡不大相同。




硬要形容的話,更為冷漠、危險,終於褪下了安室透的殼子,又或者把內心深處什麼東西迅猛地往回縮走了。




重新靠回水管上,他神色散漫地打了個哈欠。




一道很輕的腳步從外而來。




“嗚哇,私闖民宅的無良教師。”在來者走進浴室前,他就皺著小臉感嘆。




“來看看行走的三十九億現在什麼樣~”悠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穿著全黑制服的高大男人晃進浴室,然後腳步一頓。




室內,叛逃不久的學生跌坐在瓷磚地面上,一隻手被束在上方,另一隻手暫時尚能活動。




衣釦全數解開,露出大片皮膚。下唇殷紅,嘴角殘存著半乾的血。




五條悟:“.......”




他倒退著出去,合上了門。




半分鐘後,他感嘆的聲音從門板外面傳來:




“......伊夏的新男朋友,完全是個連我都自愧不如的人渣啊。”




松田伊夏:“......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