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需要滿足條件。”




輔助監督回神，點了點頭，他在這裡守了一段時間，因此也算是清楚咒紋蔓延的過程，他張了張口：“這一隻咒靈，它有強制性的……”




“呃啊……”




一道沙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在家入硝子的治療下，身上的咒紋緩緩褪去的夫妻倆動了動，渾身發出彷彿關節摩擦的“咔噠”“咔噠”聲。兩人失去焦距的雙眼也緩緩有了神采。




輔助監督面露喜色——




“啪！”




甦醒不過三秒鐘的男人，就顫巍巍的舉起巴掌扇在妻子臉上。




家入硝子沒有預想到這一幕，根本來不及阻止。




“喂！你幹什麼呢？！”庵歌姬走過去阻攔。




“都、都是你害的……”中年男人用怨毒的目光看向枕邊人。




隨後轉過頭來拖著身體靠近桐原司一行人，只不過他眼球凸起，看起來很恐怖。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和妻子撇清關係：




“怪物是她招來的，我是被連累的，一定要救我啊！”




夏油傑對他這種行為感到不適，沉聲問道：“怪物和你妻子有什麼關係？”




“是她不知足，在家裡不停的抱怨著身為丈夫的我，才讓那個怪物察覺到！”中年男人表現的很無辜，“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正常的下班，回家發現兩個孩子已經被她‘傳染’了！”




桐原司臉上的笑意濃了濃，慢條斯理道：“所以，她抱怨了你什麼呢？”




中年男人眼神閃爍：“…就是一些家庭主婦常說的話，說我沒有時間陪她和孩子，但我要工作啊……”




說著，中年男人抬起頭，試圖向隊伍裡的同性尋找認同感。




“男人天生要賺錢養家，對吧？！”




“我不賺錢，靠她這種什麼都不會的家庭主婦，怎麼能養得起兩個孩子？！”




桐原司不置可否，只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




中年男人就彷彿自己被赤\裸的剝開，攤開在陽光下。




輔助監督著急上火，語速超快的勸著他：“這位先生，你不要激動！”




“纏上你們的的咒、咳，怪物不會因為你和妻子分開而放過你。但它也不會輕易奪走你的生命。根據我們對所有受害人的背景調查，怪物標記的都是家庭失合的人。”




“只要你們一家表現出家庭不睦，怪物的詛咒就




()會更深，所以即便是裝，也請裝一段時間，延緩詛咒發作……”()




輔助監督苦口婆心地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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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一愣，剛想說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就地翻滾起來，彷彿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臉部猙獰，眼球裡滿是血絲，顯然是處在極度的驚恐與痛苦之中，消去的咒紋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脖頸，瞬間攀上頭頂。




半個眨眼的時間，地上就出現了一片漆黑的圓洞，將男人吞了進去。




他只來得及留下驚恐的半截叫聲。




男人再一次違反了咒靈定下的“規則”，打了妻子一巴掌，在怪物的規則判定中，他是造成家庭不睦的罪人。




“！！”輔助監督驚訝過後，露出了半月眼。




這種人想救都救不了……




看向黑洞消失的地方，桐原司眼眸略沉，嗯？裡面的氣息……




“五條！”




桐原司身邊，夏油傑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準備一發蒼，朝著地面發射過去的五條悟。




Aoe技能在窄小的房間裡等同於自爆，況且這裡還有其他受害人呢。




五條悟撇嘴，嘟囔了一句“真麻煩”隨即蹲下\身，六眼仔細地觀察地面上的咒力殘穢。




家入硝子則是嘆了口氣，望著身前又變成微笑人偶的女人，眼神無奈。




——那男人可真是會給她增加工作量啊。




又得重來了。




家入硝子舉手，輕聲道：“桐原君，請問，那個增幅結界……”




雖然很麻煩別人……




但是真的很爽誒！




深刻體會到幹活不累的家入硝子此刻對桐原司的好感度已經拉滿！




一向負責奶人的奶媽硝子，也算終於從輔助那裡被奶了一把……




家入硝子：渾身舒坦。




要不，回頭請他喝酒？




桐原司示意她繼續，自己在旁輔助，這次家入硝子的治療比上次耗時更短，想來是這次女人身上的咒紋並未蔓延到脖頸以上的緣故。




她再次清醒，茫然地環顧四周。




輔助監督試探道：“夫人，您還記得我們嗎？”




女人眼裡浮現出淚花，連忙點頭，做完這個動作，她悶哼一聲。




家入硝子眉心皺起，用反轉咒力消耗掉又在反撲的黑色詛咒。




女人連氣也不敢喘，撐著疲憊的身體端莊儀態，強制冷靜情緒，嘴邊露出一個溫柔嫻靜的笑容，將兒女摟在懷裡。




“我只有這樣才符合怪物對‘母親’的要求。”她小聲道。




滿足怪物的要求，扮演好家庭中的完美母親角色，咒紋便不會增殖。




“您見過那隻怪物嗎？”桐原司問道。




女人點頭：“剛開始被纏上的時候看見過一次。”




夏油傑眼前一亮，“您可以描述一下它的模樣嗎？”




“……大和撫子。”




()女人低聲道。




“嗯？”輔助監督詢問，“夫人是說，對賢惠女性那種稱呼的‘大和撫子’嗎？”




桐原司知道，在日本文化中，大和撫子並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種代稱。




指的是性格溫和矜持，人格高尚，氣質典雅，集所有美好品德，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完美女性。




日本男性絕大部分都想要另一半是這種無一不完美的理想女性。




夏油傑怔怔的，“男性苛刻要求妻子成為‘大和撫子’般完美無瑕的賢妻存在，妻子感受到壓力，由此誕生的咒靈麼……”




不止，應該是家庭中所有男性對母親/妻子這個身份施加的壓力。




黑井建人就是如此。




女人垂下眸，繼續說道：“那一天孩子都病了，但我照顧兩個孩子實在力不從心，我問他能不能請半天假搭把手……”




“他罵我廢物，我實在氣不過，就和他吵了起來。”




“於是我就看到了它——外表是穿著和服的女性，端莊優雅，但是沒有五官，聲音不男不女。在它出現的一瞬間，它唸叨著‘完美’‘憑什麼只要我完美’‘所有人都要完美’，我就失去了意識。”




桐原司捋順了邏輯：“雖然是大和撫子，但並不僅針對‘妻子’這一角色，而是以家庭為單位。”




憑什麼只要我完美？憑什麼只要我當大和撫子？憑什麼這個家裡的其餘人不需要受到規訓？




——大概是在這樣的情緒下產生的咒靈吧。




輔助監督皺眉，看向女人的眼神緩緩浮現出失望。




原來那個男人沒說錯，真的是她召來的咒靈……




桐原司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輕聲道：“原本她們便是困在籠子裡的鳥兒，只能在逼仄的空間裡撲稜翅膀。他們卻想讓她們在有限的自由內，自動擁有翱翔九天的能力和寬闊的胸襟。”




“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能夠在她身上行駛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權力，要求她們完美。”




“可無論男女，人無完人。”




在經營萬世極樂教的半年內，桐原司接待過無數因丈夫或兒子的苛待而來訴說苦悶的女性。




她們並未做錯，甚至已經盡了自己能力的全部。




但家庭中的男性們卻仍舊不滿意。




他們想要讓她完全失去自我，成為僅為他們服務的工具人。




就如黑井穗子一般，曾經明豔耀眼的明珠被家庭打磨，蒙上了一層陰翳，但黑井建人仍不滿足。




這是她的錯嗎？不是。




他身後，夏油傑瞳孔震顫：“……”




曾經他不止一次對母親對自己的嚴加看管，和過分的控制慾產生過負面情緒。




甚至感到在面對父親時，會比難纏的母親更輕鬆。




但細想……




十幾l年的人生裡，父親的角色似乎只出現在餐桌上。




母親自然而然地承擔著遠比父親更多的責任……




是她願意這樣做的嗎？




……不是。




夏油傑呼吸急促了一瞬，眼前一黑，某個黑色長髮的纖細人影一閃而過。




“夏油！”




彷彿斷路了一秒，夏油傑回神，聽到了桐原司的呼喊聲。




擁有彩色瞳孔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眸色深沉，道：“咒紋纏上你了。”




旁邊的家入硝子正在為夏油傑清理身上層層包裹的詛咒。




夏油傑身上出現了大和撫子的印記，說明夏油母親那邊也被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