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背靠背20
紅裙子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在床底下嗎?”
“……不在。”
“你在桌子底下嗎?”
“…不在。”
“你在抽屜裡頭嗎?”
“不在。”
伴隨著她的問話,也能猜出她找的順序。
她先進了門,第一眼看見了床,於是問,你在床底下嗎?
主角不在,於是她站起了身,正對面拜訪過攝像的桌子,問,你在桌子下頭嗎?
桌子下頭沒有,所以她轉過身,看向床頭櫃的抽屜,抽屜裡頭也沒有,而緊挨著抽屜的,就是衣櫃。
“你在衣櫃裡頭嗎?”她問。
[而且如果主角是鬼的話,紅裙子和老人這兩個鬼會不清楚嗎?
所以主角是人才對!]
[如果被找到,主角真的會死!]
關燈的一片漆黑中,只有主角的心跳聲。
腳步聲,唰地打開衣櫃的聲音。
伴隨著聲音,衣櫃的門一下子被拉開。女聲很明顯停頓了片刻、才疑惑道:“不在嗎”
主角一直在鼓動的心跳聲也彷彿停滯了。
在漫長的——也可能短暫的時間內,心跳聲才恢復,也可能它壓根就沒有停止過跳動。
拉錯了。
雙開門的衣櫃。主角在旁邊的那個。
……
【沒被找見,我活下來了嗎?】
[其實主角不是鬼吧。]
缸中之腦似乎也放鬆下來。
[說是主角是鬼,我倒感覺做出決定的你們才像鬼。]
缸中之腦的輸入也緩慢下。
[神經的坍塌類似一個雪崩,開始只是別人眼中的小題大作,不見陽光的環境,徘徊臭味的居所,不被理解的異常。後來就是一步步的深化,跟在身後的腳步聲,從床底下探出的人手。]
[但這些都只不過是巨大的災難降落之前,微微顫抖的雪粒而己,在災難之前一點點疊加的壓力。只等待著最後,主角徹底崩潰。]
[主角,安心,她只是很可憐而已。
她考慮著別人的想法,別人說她多想她就會覺得自己神經質。
只要鄰居對她態度稍微好一點,她就覺得鄰居是個好人。
只要覺得別人覺得如何,她就會照此塑造自我。]
缸中之腦繼續輸入著字,新的彈幕還沒來得及發送。
忽然她的思維也停滯了片刻。
像是聯想思維的端點一下子接通了。
缸中之腦猛然調回了直播開始到今的劇情,和彈幕的反應。
主角認為自己周圍不正常。
——彈幕認為主角一定碰到了鬼、或者床底下藏著人,這些認為「房子裡頭藏了人」的彈幕,不也是主角認為周圍不正常的解釋嗎?
她們說主角多想,主角也相信了。
——彈幕也相信「她們」嘴裡頭,主角不正常才是事實。這些彈幕不就是主角認為自己可能不正常的具現化嗎?
接下來是鄰居。
這些認為鄰居不正常的彈幕,不也是主角認為鄰居可疑嗎?這些認為鄰居值得相信的彈幕,不也是主角認為鄰居可信嗎?
缸中之腦轉回實時直播,換了一種思維來審視自己還沒來得及發送的話。
[你們覺得主角是人或者是鬼,她本身的意志倒是被無限忽略。我們就像是主角周圍的人一樣,不信任她,無限地猜疑她。]
……
[你們不去思考,真的有這種軀殼這種能力的時候怎麼辦,反而不相信主角,反而覺得主角一定有著問題。可抱著這種想法看主角,自然哪裡都是問題。]
……
……她又為什麼會這麼想?她是不是過於共情主角為主角不平了?難道主角的內心就沒有不平過嗎?
缸中之腦的話說完。
劇情內,許久沒聽到腳步聲了。
主角也內心放鬆。
【到最後,還是活下來了。】
她放鬆地打開了櫃子。
可櫃子外頭,滿目滿眼都是血紅的人臉。
她看到的並非平整的人臉,而是一片紅色的被剝皮的人臉。
血液,皮肉,脂肪,血管,筋絡,暴露的眼球。她的視線被皮肉包裹。
【被找到了。】
……
屏幕陷入漆黑。
這次不再有算計,沒有籌謀,沒有誤導,不存在任何掩飾,也絕無半分操控。
只有在死亡面前,情緒是平等的。
安心死了。
缸中之腦看著屏幕上的血紅,忽然有了種難以自制的愕然與一點不知緣由的憤怒。
是旁觀的彈幕送安心死的嗎?
還是這是安心自己的想法?
…
雖然是玩家,但其實並不是她們在支配主角的命運,而是主角的命運在同化她們。
…這絕非偶然,背後一定有著某種誤導。
怪談bking。
她怎麼敢這樣?
明明自己一直在分析怪談bking的手法,身為高緯觀眾,置身事外——
——
被否定的相南一整個人都懵了。
就像是被迎頭錘了一拳,眼冒金星。又像是海的浪潮湧了過來,聲音視覺都因為水面的覆蓋難以琢磨。
這種情緒確實太奇怪了。
玩家無限等同於主角,可事實上自己又無比清楚,自己只是高緯的觀眾,但現在這一切被打破了。
其實很早之前就有人說,只不過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置身事外。
太奇怪了。
旁觀的觀眾謝幕時發現自己才是劇裡的主人公。期間明明有人一直和你說,你才是表演的小丑哦,但是你卻不信。
一直到安心用自己的死亡驗證。
為什麼她們不相信主角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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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南一回神看直播,看到替死鬼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記得自己曾經在什麼時候看到過這個名詞。
母星的典籍大規模流失,殘存到現在的沒有幾本,歷史沖刷下脆弱的紙質只能留下圖片格式進行轉換成數據庫。
相南一從光腦上點來數據庫,進行檢索,才找到關於這個名詞的確切的資料。
關於鬼的概念早就消失在歷史,更別提詳細的分類,所以他找了很久,才看到了類似的詞語。
而這個詞語,也並非是神鬼之說,而是久遠遺傳過來的心理書籍,講著替死鬼的心理。
「枉死的鬼魂留在人間,只有找到替死鬼用和自己同樣的方式死亡,自己的靈魂才能得到超生。」
「只有我的苦難被別人感受,我才能感到安心。」
「在心理上的體現很常見,比如越是婚姻不幸福的人越是會催婚,經受過家暴的人會把家暴遺傳。它們把自己的痛苦切割,讓自己變成加害者,讓受害者感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相南一猜,替死鬼在過去一定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概念,所以作者才能用這種大眾化的詞語來表達心理效應。
但站在現在,卻只能從這些簡單的話來反推替死鬼的意義。
他想,替死鬼應該是鬼。
替死鬼在找活人為自己獻祭。
那麼,找人替代自己的主角,真的是活人嗎?
他相信怪談bking的文化底蘊,這種詞被她隨口拈來她也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意義。
等相南一回到直播間的時候。
彈幕已經發展到另外一種猜測,主角是居住在停屍間的活人,完全不能相信老人的話。因為老人是死人。
活人是不能聽死人的話的——
可死人總應該可以聽死人的話了吧?
[就是因此,主角才要聽老人的話。]
相南一說。
他的話並不被其他人所理解。
[?]
[為什麼老人給的是死人的方法,主角還要聽老人的話?]
……
[因為主角就是死人。]他如此回答。
並非主角與死人同居,而是主角就是死人。
期間,沒有選項,劇情還在推動著。
已經到了第三天。
主角分不清現實與幻想,掀起被子的一瞬間看著陌生的環境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屍體的內部。
她平凡行走的路線是屍體內心刨析的路線,頭頂的燈裡頭藏著被燙熟的眼球,衣櫃中的屍體會探出手,搖晃著替她擋著光。
上一個租客的頭顱睨著眼似笑非笑,死者的軀體完全褪色不再鮮活。
跟在主角身後的腳步聲似乎連藏都不想藏了,腳步聲不但沉重而且錯落。
已經不是主角覺得,或許有人在跟著自己,而是,每個觀眾都能從配樂猜出來,後頭一定有著什麼人。
但是主角卻視而不見,本來大多數人都以為主角依然覺得這是幻聽,直到下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對話框。
【今天她走的有點慢了…】主角想。
世界徹底瘋掉了。
[主角就是死人。]相南一解釋。
[之前,你說,主角可能藏在停屍房裡頭,每次一到晚上,就會偷偷摸摸到地面上覓食。
我能理解你做出這種猜測的原因,因為你認為、主角是一個活人。
而一個活人擺在我們面前,我們怎麼可能忽略她的存在。
所以你理所因當地認為,只有主角藏在地下,主角的存在才能不被感知。
那麼你認為,周圍鄰居都是亡者的情況下,主角能待的地方只有地下的停屍房。]
[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主角就是待在別人的家裡頭,只不過她是個死人,她是個鬼。
所以她的存在別人不能感知,而她也難以感知活人的存在。]
[好像很多人認為,有兇手或者有鬼就藏在主角的身邊,在她周圍行走與注視。
但或許,主角才是這個死人。是她,活在別人的家裡頭。]
[如果主角是屍體的話,背靠背也就有意義了。
因為是主角靠在別人的身後。
每次弄亂的鞋子,睡醒都會恢復原狀。
而唯一一次,鞋沒有恢復原狀,主角居然是在地上睡的覺。
因為鞋被弄亂,主角這個鬼就判斷不了床在哪裡了。
一直以來的臭味都是自己的屍臭。
設想一下,主角出去工作時,有一次提到自己工作的內容嗎?有一次出現離開的樣子嗎?
你覺得這是因為主角的工作只是去偷竊,但完全有另外一種可能。
主角是地縛靈,像是上個故事只能待在宿舍的鬼一樣,主角跟著的活人出去工作,主角沒辦法跟著去,才會空缺這段時間。
還有一直以來的她們,她們到底是誰?
我本來以為會是主角的同事,或者是家人,但這個她們,有沒有可能是,主角依靠的活人呢?
主角做出了一些靈異的舉動,而主角背靠著的活人卻在勸說著自己不要相信。]
[最後、除了這些細節,當然還有老人的暗示。
不是很明顯了嗎?讓主角找替死鬼,誰需要找替死鬼?鬼需要找替死鬼。]
[所以,老人的意思其實就是讓主角這個鬼殺人。]
[殺人肯定不行,畢竟從頭到尾,怪談bking都在讓我們以為主角是這個被鬼靠著的女孩,一直以來的視角也是這個女孩。
所以,如果殺了她,女孩死了,那個遊戲一定也會失敗。]
[殺人不行那就只能自殺。
反正主角是死人,只要主角鋸下自己的四肢,就可以和先前案件殘留的零件拼湊出一個屍體了。]
隨著這些分析的話,第三天馬上就要過去。
劇情的發展越來越詭異。
主角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想著有了人皮應該怎麼處理,用刀刺中脊椎,再從背後斜劍進入心臟,移動刀把進行肢解。
可是她一直找不到人皮。
人皮人皮人皮,到底哪裡才有人皮。
她不再講述她們,她受盡了折磨,她不在在乎別人的話語,噪音幻想視覺嗅覺氣味大腦觸覺思想感知、任何都無法讓她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