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流韻 作品

第266章 難受極了

    馬慶挖得很小心。

    因為他知道,自己將先碰觸到什麼。

    而這處牆角,他也是熟悉的。

    慶州與西夏南邊的城寨一樣,春天時杏花開得特別旺。大約老天爺覺得人間這片土地太苦了,偶爾發些善心,給風沙暗沉的邊關,添些生機的色彩。

    姚家這堵牆外,就長了兩棵高大的杏樹。

    從六七歲時像松鼠般靈巧地爬上枝椏間,到情竇初開後文文靜靜地立於樹下說話,杏樹見證了兩個孩子從身體到精神的成長。

    馬慶不敢多去想,他怕心口太疼。

    心疼會令人恍惚,便做不成什麼事了。

    一聲幽微的“叮”音,馬慶手中的鐵鎬,不出意料地碰到了似乎是陶罐的東西。

    挖到了!

    馬慶的神經剛剛一鬆,卻陡然覺得咽喉被一隻鐵鉗般的手臂制住。

    幾乎同時,冰涼的利刃尖端頂住他左耳下的脖頸處。

    “莫用鐵鎬傷我,我的刀會比你的鐵鎬更快。”

    身後的人輕聲道,仍是這些時日來慣常的沉靜。

    馬慶被那手腕逼得只能仰頭。

    他盯著中天明月,報以同樣平和的語氣:“你待怎樣?”

    邵清問道:“你是姚家何人?”

    馬慶道:“你在說什麼?”

    邵清道:“進到慶州的第一天,你就深更半夜來姚家,為何?”

    馬慶反詰:“你又是何人?邵郎中,你不是大宋朝廷派到西軍的醫官麼,怎地盯著這個院子?”

    “我是姚娘子在京中的朋友。”

    馬慶微微一抖,卻不說話。

    邵清感到馬慶繃緊的肩頭似乎鬆弛了些,倏地收臂撤刀,退開三四步,將匕首橫在自己胸前,對那個背影道:“你不說,那我來猜。你不是西夏的漢人,你本來就是宋人。”

    馬慶依然沉默,但他緩緩站起來,起身的同時,將手中鐵鎬輕輕放在腳邊。

    邵清頓了幾息,又道:“劉阿豹的弩機,原是你所用。行軍時有幾日,劉阿豹出賬看蹴鞠,我去曬藥,你動過散弩,但只動了那個刻有‘歡’字的斷柄。若你只是要探得弩機關竅的夏人,為何不動其他部件?”

    馬慶終於回過身,看著邵清:“你做醫官當真可惜了,眼力好,夜行無聲,手上功夫還如此了得。真奇怪,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個郎中,你應該為朝廷做探子才是。”

    邵清辨出對方口吻中的嘲諷,輕嘆一聲:“你其實不必藏著你的慶州口音。你,不止一次,睡著後,用慶州口音,喚過兩個字,歡兒。”

    馬慶一怔,頹然地低頭。

    邵清側耳聽了聽院外,並無異樣。

    他也將柳葉匕首放下,步到馬慶身邊,望向坑中。

    “這是酒罈?”

    “是,當年姚官人埋下的,說是等我倆成親那日,這壇酒,必是慶州城最好的杏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