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大修)

 ……

 自從死了人,圍獵的輕鬆氛圍一去不復返。

 下午,天空的雨雲漸漸密了,一片陰沉沉的青灰色。琅琊山颳起大風,草木搖晃。幾聲悶雷向,雨點就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從琅琊山列隊驅車回王城,須半日時間。按照往年圍獵的慣例,眾人今晚本該在紮營地歇息,第二天才回去。如今出了妖禍,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想待在山裡,總覺得臨時搭起的竹牆不安全。更不敢現在動身回去,畢竟這個時辰才出發的話,後半程都得在黑夜裡前行,更危險。

 於是,眾人決定移步到附近的行宮,再由國師坐鎮一晚,待天亮後才啟程回王城。

 烏金西墜。天邊最後一縷陽光即將沉入地平線之際,一行人總算抵達了行宮。

 雍國這座避暑行宮,修築在琅琊山下。黑瓦紅牆,氣魄雄偉,還有挖了一圈護城河,固若金湯。下馬車時,大雨已經演變成電閃雷鳴的大暴雨。青石路上,漣漪一圈圈擴散。宮人們打著傘、汲著水,將貴人們送入內室,雨水噼裡啪啦地砸在丹青油紙傘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陸鳶鳶與這次同行的幾個公主、皇子的待遇一樣,房間被安排在守衛森嚴的西院。

 雖然皇帝和他的家眷一年來不了幾趟,但這座行宮一直有宮人守著,定期打掃。陸鳶鳶走入房間,這間屋子倒是十分寬敞素雅,桌椅櫃床齊全,紗幔飄飄,香爐裡已燻上香了。

 美中不足的是,關門時,門栓卻有些鬆動,無法鎖緊房門。兩名掃灑宮人聞訊前來,連聲告罪:“請公主贖罪!奴婢馬上為公主準備另一個房間,請公主稍等半個時辰。”

 陸鳶鳶覺得有些麻煩,隔著飄灑的雨絲,看到花園對面有一個沒點燈的房間,指了指那裡,問:“那個房間呢?有人在用嗎?”

 兩個宮人對視一眼,說:“回公主,那個房間堆放了不少雜書,環境不夠這邊寬敞。”

 陸鳶鳶笑了笑:“無所謂,反正就休息一個晚上,我就換去那個房間吧。”

 兩名宮人行了個禮,便去做準備了。

 陸鳶鳶肩膀淋了雨,用布巾拭去水珠,換了身乾爽的衣裳,在這個房間裡收拾好自己,才讓鐺兒提了盞宮燈,一起走向對面的房間。

 來到走廊轉角處,隔著雨聲,陸鳶鳶聽到小房間裡傳出方才那兩名宮人的低語聲,停下步子。

 “你拿錯了吧,這是宮中香,不能拿這種香料給公主用的。”

 “什麼?”

 “你呀,真是糊塗。雖然燕國公主和太子殿下已訂婚三年,年底便要成婚了,可現在的她還不是正式的太子妃。你給公主用宮中香來薰衣服和被褥,讓掌事嬤嬤發現了,肯定要挨罰了。”

 “對哦!還好春杏姐姐你提醒我,那我們快去領些新的香料吧……”

 兩個宮人沒發現走廊上的陸鳶鳶,捧著木盒走了。陸鳶鳶搖搖頭,接過鐺兒手中那盞玻璃宮燈,說:“鐺兒,你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休息吧,順便去告訴剛才的侍女,說我的房間不必薰香。”

 打發走了鐺兒,陸鳶鳶獨自步入房間,環顧一週。

 果然如那兩個宮人所說,這個房間的佈局很特別,面積雖小,但佈置得頗為風雅。高高的木書櫃將空間一分為二,櫃中放了許多古樸的書籍,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書墨味道。

 陸鳶鳶插上門閂,目光在書架上掃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揉揉後頸,來到床邊。

 從下午到現在,陸鳶鳶都沒見到越鴻和越歧。為了保命,只好秉承著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原則,目前的生命值是25/100,暫時沒有性命之虞,但還是很容易疲憊。

 看時辰也不早了,她脫去外衣和鞋襪,放鬆地窩在床上,以雨聲伴眠,不知不覺,就沉入了夢鄉。

 燭心嘶嘶燃燒。

 青銅漏壺滴答、滴答。夜深了,屋外的人聲、腳步聲漸漸消失。唯剩風雨,越來越大。

 半夢半醒間,陸鳶鳶突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從書櫃後方傳來。似乎是那扇朝向花園的木窗被狂風吹開後,大力撞上牆壁的聲音。

 原來她進屋這麼久,這個房間的窗戶一直沒關緊嗎?

 陸鳶鳶睡眼惺忪,打了個呵欠,從被窩裡爬起,下床踢上鞋子,慢吞吞地繞過書櫃去關窗。

 書櫃後方並無宮燈照明,頗為昏暗。陸鳶鳶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不止軟綿綿,這東西似乎還長滿了毛,軟軟地搔過她未著羅襪的腳背。

 陸鳶鳶一怔,低頭。

 被她重重碾了一腳的,是一條雪白的……溼淋淋的狐尾。

 陸鳶鳶目光凝固。

 順著狐尾伸出來的地方一路望去,她的表情一點點變得僵硬,血液從腳底開始結冰,手指發顫。

 她看到一件眼熟的、流轉著暗青梵文的白色道袍。

 蜀山劍派的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