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謝明珊時常言語譏諷於她,揹人時罵她‘不知教養、恬不知恥、就該在邊關老死’之類的話。私底下也經常對姜氏說她的不是,如何對自己驕橫,對謝宛寧欺負的,雖然不過是添油加醋,可日子久了,姜氏難免也覺得謝昭寧性子惡劣,同誰都合不來。

 謝昭寧從前雖然氣惱,卻不知該如何對付她。

 終於有一次,她氣得想打她,手都抬起來了,卻被父親當場抓到。於是人沒有打成,謝昭寧卻被罰在屋簷下跪了四個時辰,起來時連路都不能走了。

 而謝明珊還在一旁得意地看著她。

 謝昭寧眉微挑,她也不慌,笑著道:“那明珊妹妹還真是眼利,那條夾道外的小徑兩旁遍植冬青樹,將漏窗都擋了大半,聲音也傳不出,明珊妹妹若不是早就跨進了冬青樹叢,等著看我吩咐武婢,否則何以這麼巧,正好在那時候,就能恰好路過,從漏窗裡窺見呢?”

 聽到她這話,堂中之人皆是一凝。

 從謝明珊說親眼見她吩咐武婢將白鷺打成重傷,到她跪祠堂昏倒,當中並沒有人認真地盤問過謝明珊,畢竟這就像極了謝昭寧會做的事。何況還有灑掃的陳姑作證,她看到了謝昭寧在門口扇白鷺巴掌。

 謝明珊說的那條夾道少有人走,從未有人注意過,是否真的能從路上看到院中的景色。這點也是後來謝昭寧想不明白,才親自去看的。只是那時謝明珊已經回了家,白鷺也從府中消失,再無對證,這個事從此便在她頭上頂了一輩子。

 謝昭寧怎會突然問起來!

 謝明珊看了謝宛寧等人一眼,她心中一亂,已經含糊起來:“我剛才沒說明白……那時我正帶著繡球玩,是它跑進冬青樹裡,我去找它才發現的!”繡球是謝明珊養的一隻獅子犬。

 可卻與她剛才的說法並不相近了,謝明珊怕大家懷疑,又立刻道,“我沒有冤枉她,她的確打了白鷺巴掌,門口灑掃的陳姑也看到的!”

 周氏卻聽出了幾分不對,捂著嘴咳嗽了兩聲,然後道:“陳姑見到蠻蠻打白鷺是不假,可陳姑也說了,蠻蠻打了巴掌便走了,你卻說蠻蠻吩咐武婢把白鷺打成重傷,這卻並不是兩回事。我問你,你當真在夾道看到蠻蠻吩咐了?”

 謝明珊仍然嘴硬:“我就是看到了,只是一開始沒提繡球之事罷了。”

 謝煊神色微沉,看不出喜怒。

 此時謝芷寧柔聲道:“明珊堂姐同長姐無冤無仇,斷不會誣陷長姐的,堂姐,是不是你記錯了?”

 謝明珊卻反而從她的話中得到了些許啟發。

 “我同謝昭寧沒有過節,何必誣陷她!”謝明珊卻立刻反應過來,“我就是看到她吩咐武婢用太湖石打白鷺,白鷺不敢反抗才被她的武婢傷了!”

 她看謝昭寧的表情十分得意。

 謝昭寧瞟了謝芷寧一眼,謝芷寧一副沒想到自己的話竟反被利用的模樣,愧疚地看了謝昭寧一眼。

 謝昭寧嘴角一勾,繼續道:“我也正想問明珊妹妹,明明沒有過節,你為何要來誣陷我,難不成……是背後有人指使?你同我沒有過節,可總有與我有過節的人吧,不知明珊妹妹來府中幾日,都是住在何處的?”

 此時謝宛寧卻突然站起身,跪下來含淚道:“父親,女兒懇請父親切莫再追查姐姐傷白鷺一事,女兒知道自己能在家中留下來,是父親母親憐惜的緣故,若是因女兒再連累姐姐被疑心,女兒心裡才要真的難過了!姐姐……姐姐不會重傷我的丫頭,女兒相信姐姐,還請父親不要因此疑心姐姐!”

 說著磕了頭,只是她臉色蒼白,這樣一般動作後身子搖搖欲墜,彷彿立刻就要昏厥過去。

 她這般病弱,幾個關懷她的人立刻擁上去將她護住。

 “這是什麼話,你就是謝家嫡女,什麼留不留的!”姜氏是個最為心軟的人,一看謝宛寧不舒適了,連忙上前將她摟在懷裡。

 謝宛寧抓著姜氏的衣袖,只見小臉精緻漂亮,她長相與姜氏並不相似,姜氏容貌明豔,丹鳳眼帶幾分端麗。謝宛寧卻生得嬌媚,有一雙翡水秋眸。可這是養了十多年的女孩兒,真真是當眼珠子疼到骨子裡的。

 謝煊也看得憐惜,道:“宛寧,你身子還沒好,你快好好坐著!”

 因謝宛寧的求情,姜氏轉頭對謝昭寧道:“就算是明珊的說法有些出入,可陳姑見你打了白鷺巴掌也是真。何況那時,芙蕖堂中沒有旁人,只有你和你的丫頭,除了你外,還有誰要去打白鷺?這些事你又如何能解釋清楚?”

 謝昭寧袖中之手緊握,心中冷笑,此刻的母親果然不是她最後印象中的母親。

 想起當初不得不認錯,她平靜地說:“可難不成沒有證據,母親就要斷定是我所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