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半山 作品

“聶擎淵……聶擎淵!”沈餘嬌猛地從繡榻上驚醒,而後頹然扶額,用手擦去面上淌落的冷汗。

依舊是那一場滿是血雨腥風的記憶,記憶裡的她只覺弱小無助的自己被刀劍相碰之聲包圍,無數侍衛宮女在她身旁倒下,飛濺的鮮血沾滿她衣裙與面龐,深刻得恍若昨日。她的父皇與母后,她的嬌慣,她所有的富貴榮寵,乃至她父皇所坐擁的萬里河山,在那一天裡盡數灰飛煙滅。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只知當年嬌縱無比的她就那樣從當朝公主的位置上高高墜落,跌到如今賣身青樓的境地。整整十年,她不願再去回憶,卻又一次次任憑記憶闖進她的腦海。

她想忘,卻又不忍忘、不敢忘。

“啊呀,阿嬌姑娘,您怎的還未起來?快些梳洗、換了衣裳,半個時辰後便該去獻舞了,嬤嬤正在外頭催著呢。”有一小婢步履輕盈推了門進來,為她掀起了床榻旁的紗幔,“今日魯王殿下在瓊玉樓設迎春宴,招待汴京一眾貴客名流,專點了您的名兒,想要見見‘臨川第一美人’的風姿呢。”

那小婢名喚初鶯,小她四年,不過是初及笄的年歲。笑眼盈盈,眸子清澈,仿似並未被這煙花之地汙染半分。

五年前嬤嬤燕姐兒在街頭初遇落魄的沈餘嬌,見她孤苦流離至此,卻又相貌出眾,便將她撿回瓊玉樓為伎,喚自己的小女兒初鶯前來侍奉。二人雖為主僕,私下卻實以姐妹相稱,沈餘嬌念著燕姐兒的恩,歷經波折,終是坐上了花魁之位。

沈餘嬌抬眼看著初鶯:“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初鶯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問得一愣,而後低了頭猶猶豫豫道:“初鶯如今只想在這裡一輩子陪著阿孃。不過……”她纖嫩的手指攪著袖口,“若是阿嬌姑娘哪日遇著良人贖了身,初鶯……願此生追隨姑娘左右。”

沈餘嬌將手撫上她手背,目光堅定:“我會帶你走,帶你過清清白白的好日子。”初鶯乖巧點頭,卻未察覺眼前人眸子裡劃過一絲狠厲。

沈餘嬌不再說話,只由初鶯為她梳妝罷,便隨她出了門去。樓下早已由侍婢們佈置妥當,宴桌以環狀於中廳擺開,圍著中央一處舞臺。二層雅間三面以藕荷色紗幔輕掩,唯朝臺子一側開著。二樓靠後院一側,正中雅間佈置與他處不同,華麗至極,見來便是三皇子聶景遲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