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人 作品

73、往事如煙

    “不是,是,您的父親。”向舟猶豫著說。

    沈勁頓了下,說:“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想繼續處理文件,又覺得眼睛有些脹痛,看文件上的字也看得不太清晰。

    他放下筆,揉了揉眼睛,還是脹痛得厲害,於是把筆擱下,仰頭靠在皮椅上閉眼休息。

    恍恍惚惚裡,他做了個夢。

    夢見大概是他七八歲的時候,沈國修入主信託公司沒多久,那個季度的業績特別好,沈國修心情很好,情緒向來不外露的他,難得地對著沈勁考了滿分的數學卷子笑著說:“不愧是我的兒子,以後可以學數學。”

    他記得,當時他摟著才七八歲的沈勁

    說:“以後和我一起做金融……”

    但也就那一幕。

    夢裡,隨後的幾年,沈氏越來越衰敗,沈國修越來越沉默寡言,直到他失去雙腿,整個人徹底頹靡,對沈勁也徹底不聞不問。

    然後,就是那七天七夜的黑暗——

    “沈勁。”

    輕柔的語調把他從夢裡驚醒。

    他身上微微一顫,睜眼,看到阮胭站在他面前,問他:“怎麼在這兒就睡了?”

    “沒忍住,睡了會兒。你回來了?”

    沈勁坐直身子,拉著阮胭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圈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頸窩處。

    “嗯,趕完通告了,聽張曉蘭說你兩天沒回家了,我就來公司查查崗啊。”阮胭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

    “好,隨便查。”

    沈勁依舊眷戀地摟著她。

    阮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她問他:“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勁不說話。

    阮胭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的背,“沈相聲,說吧,我在這裡呢。”

    沈勁還是不言語。

    “我在呀,我們不是夫妻嗎?有什麼不能說的。”阮胭低低地哄他,“老公~”

    “我。”沈勁覺得喉頭有些艱澀,他微微哽了一下,“沈國修去世了。”

    “啊……”阮胭知道他和他父親之間的關係,她問他,“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阮胭摟著他,把他摟得更緊了點。

    “沒關係,我陪著你,你慢慢想。”

    沈勁抬手,把她緊緊錮住。

    阮胭也沒說話,就安安靜靜地陪著他,良久,她感受到頸間有溼意傳來。

    沈國修的葬禮是由沈勁的舅父操辦的,沈萬宥躺在床上,中風中得很嚴重,多年不見好。歪著嘴,連句話都不能說。

    沈勁每見到沈萬宥一次,就在心裡感嘆一次,沈崇禮對沈萬宥當真是下了死手的惡毒。

    葬禮結束後,要入土的那天,姚伯忽然跟沈勁說,找到了件遺物,是二爺上週買的。說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沈勁走到書房,把鞋盒子打開,是一雙嶄新的皮鞋,不大不小,剛好是他的碼數。

    □□的,他忽然就覺得心裡有很多東西釋然了。

    酸裡還帶了些澀。

    *

    沈勁成了另一個人的父親以後,

    整個人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好像忽然就失去了年輕時的那種狠勁,做什麼都不再那麼不管不顧了,他會開始躊躇,甚至在生意場上也會給他人多留幾分餘地了。

    他和阮胭的孩子叫沈念。是個可愛的女孩。

    意思是,一生的想念。

    想念什麼呢。

    念胭胭。

    阮胭生沈唸的時候難產,把沈勁嚇得連夜請向舟去華遙的那座佛塔捐了一大筆香火錢。

    如果不是他放不下阮胭,他一定會親自去佛塔為阮胭祈福。

    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夜,直到阮胭順利生產,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謝神靈。

    *

    沈勁四十五歲的時候,沈念十二歲。

    她終於升上了初中。

    沈念讀的國際學校,但他們學校也有升旗儀式,沈勁問她,有沒有被選做國旗手,她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