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人 作品

75、往事如煙

    很久很久以後, 陸柏良五十歲了,生活在安寧的冰島。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鹹溼的海風吹來,他依舊能想起他的十五歲。

    那一年陸文琢離世;那一年周思柔為了救他長久地沉睡;那一年姚伯帶著人找到了他, 他從一個寂寂無名的白城貧窮少年, 搖身變成沈家的芝蘭寶樹。

    但他依舊沉默寡言, 只埋首於那些經卷題海。

    回到沈家差不多半年的時候,沈萬宥忽然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問陸柏良:“要不要改名字?”

    陸柏良搖搖頭:“暫時不用了。”

    “柏良,也是個不錯的名字。”沈萬宥夾了筷子菜, 說, “過幾年, 等我六十的宴會上,就把你的族譜給上了。不改名, 把姓改了就好。”

    陸柏良低頭看著桌上的茶盅, 沒有說話。

    沈崇禮倒是夾了筷子鱸魚,說:“爺爺,今天的魚眼珠子好鮮。”說完, 他夾起魚目就吃, 黑白的魚眼睛在他嘴裡被嚼爛,他吃得很香。

    沈勁才初二, 明明沈崇禮吃得還算是斯文,沈勁依舊被噁心到了。他把筷子一擱,“不吃了。”

    那之後,陸柏良去學校的車子出過三次事:一次爆胎, 一次剎車壞了,還有一次是司機中途犯病了。

    好在陸柏良都有驚無險地躲過來了。

    最後一次發生的時候,姚伯沉吟道:“可能不是意外……”

    陸柏良說:“我知道。明天我就搬出去, 我住學校。”

    姚伯想阻止,陸柏良勸他說:“沒關係,高二的學習緊張,住在學校正好方便複習。”

    沈萬宥知道後,沒有加以阻攔,他問陸柏良:“打算學什麼,金融還是法律?出國,還是留在國內?”

    陸柏良斂下睫:“打算留在國內,學醫。”

    沈萬宥輕嗤道:“沒出息,就為了那對周家兄妹?”

    陸柏良眉頭微皺,嗯了一聲。

    “還以為把你接回來,能替我分擔一下重任,你大哥前年去世了,二哥腿殘了後就什麼事也不管了,誰能想到你竟然這麼沒出息。”

    陸柏良低頭聽訓,默不作聲。

    沈萬宥說:“算了,學醫就學醫,以後把沈家的醫療集團交給你。”

    陸柏良高考後,拿了省前二十

    ,卻在填報志願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醫學專業。

    招生辦的老師一邊竊喜,一邊審慎地問他:“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

    他去了首醫大,周子絕則在沈家的資助下,通過藝考,高分進了首電。

    整個大學他都照常地學習做科研,有很多女孩都因為他的外表和身上的氣質,明裡暗裡表露過心意,卻都被他果斷拒絕。

    他與所有人都有禮而疏離地生活接觸著,他的身邊,似乎沒有容許過任何人的靠近。

    連他的導師程千山都跟院長感嘆:“這孩子生來就是做醫生的,性子穩,手也穩,耐得住寂寞。”

    院長推推眼鏡說:“是啊,家裡還有錢,經得起科研的慢慢熬。”

    “……”程千山默然,“倒也是這個理。”

    陸柏良二十四歲的時候,開始直博的第一年。周子絕和他開玩笑:“今年是你的本命年,你可能要遇上大劫,要注意提防。”

    陸柏良笑笑,沒當真。

    直到他踏上那輛前往三峽的遊輪,遇上一個叫阮胭的姑娘,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大劫”。

    和阮胭相識,是三峽行的第二天。

    遊輪在一個縣裡停下,據說這裡有座好幾百年的古鎮,導遊在出發前,用一個小時介紹這座古鎮的悠久歷史和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後一個小時就自然地引出這裡盛產某種人參和何首烏。接著,導遊便開始推銷這裡的人參和何首烏了。

    但導遊似乎是個新手,開價有些過高了,一份三千,沒什麼人買。

    年輕的導遊在船邊挨著一個一個問他們“買不買”,問到陸柏良這裡的時候,她的臉已經完全紅透了。

    陸柏良掏出錢包,正準備付錢,襯衫衣角上卻覆上一隻細白的手。

    “別買。”小女生的眼睛很大,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短袖和牛仔褲,她小聲地和他說,“這些都是騙人的,何首烏其實很傷肝的……”

    陸柏良低頭看著她。

    最後向她投以致謝的目光,然後對導遊笑笑,依舊買下了那盒何首烏。

    事後,小姑娘對他說:“那麼低劣的推銷,你還上當啊?”

    “我知道。”

    “知道你還買?”

    “嗯。起初想買,是因為家裡有病人

    。看見好的藥材,就想買下來備著。後面你提醒了還買,是因為不想讓導遊陷於難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