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搖 作品

正文完

    但因為這段時間日漸忙碌,鄭書意已經很久沒來這裡了。

    不一會兒時宴手裡便拎了三串烤肉兩包板栗和一杯涼蝦。

    而鄭書意手裡則是捧著那個傳說中的官財板。

    鄭書意沒想到時宴真會耐著性子陪她在濃重的油煙裡穿梭了一個多小時。

    但她的詞典裡沒有“適可而止”四個字。

    當看到小攤上賣的卡通頭箍時,時宴終於沉下了臉,一字一句道:“鄭書意。”

    論變臉的速度,鄭書意向來不服人。

    她一聽到時宴叫她全名,立刻垮下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太慘了,升職受阻,男朋友還兇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

    鄭書意其實還有一大段臺詞沒說完,卻見時宴在她面前微微弓腰。她止住了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給他戴上頭箍的同時,鄭書意立刻拿出手機,打開相機。

    時宴擰眉:“你又要幹什麼?”

    鄭書意蹭地轉身貼著他的前胸,支起了手機。

    “這是鄭書意不開心時,限定的時小宴,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我得留念一下。”

    時宴無奈地嘆了口眼,環顧四周一圈後,埋頭湊到她耳邊。

    “還不開心?”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照片裡,鄭書意笑彎了眼睛。

    她知道她的心思很敏感,情緒又多變,前一秒如涓涓細流,下一秒便有可能湍急如山洪。

    可是她也很好哄,只要時宴親一下,就能瞬間撫平她的所有暗湧。

    -

    今年的夏天特別漫長,氣溫居高不下,秋天遙遙無期。

    直到十月中旬,一場忽如其來的秋雨終於打破了這座城市下班高峰期的秩序。

    行人紛紛跑進建築物裡躲雨,單車加快了轉速,輪胎濺起積水,與外賣電動車擦肩而過,險些相撞,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刺耳的汽車鳴笛聲再摻一腳進來,與江城藝術中心9樓報告大廳的掌聲相映成趣。

    聚光燈下,主持人的聲音端莊清亮。

    “轟轟烈烈的全球數字貨幣大戰硝煙四起,各大資本紛紛入局,法定數字貨幣在市場創新動力的牽引下愈演愈烈。”

    “而她卻將視線聚焦在金字塔底層,記錄了五位數字幣民的勝利與失敗,向讀者呈現了數字貨幣的浪潮是如何選席捲普通人的生活。”

    點題至此,在座眾人皆知接下來的獎項即將花落誰家,視線不約而同聚焦在觀眾席第二排的女人身上。

    “第五屆財經新聞獎年度行業報道獲獎作品《在全球數字貨幣的時代賽點上,普通幣民立足何處?》,獲獎作者《財經週刊》高級記者鄭書意。”

    鄭書意起身的那一刻,四周鏡頭齊齊對準這位近年來最年輕的獲獎者。

    她按著衣襟,轉身朝觀眾席鞠躬,以回應熱烈的掌聲。

    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對上時宴的目光,像只戰鬥凱旋的小孔雀,得意洋洋地勾了勾嘴角。

    不過是早上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句她這套新裙子有點普通,就被她記仇到現在。

    剛剛那眼神,彷彿在說“裙子再普通我也是今天全場最閃亮的人。”

    但事實,確實如此。

    和時宴的與有榮焉不同,臺下的唐亦望著鄭書意,終於有了一股揚眉吐氣的感覺。

    上半年她忙得暈頭轉向,沒怎麼關注底下的人,直到這陣子空下來了,耳朵裡才進了一些過期的風言風語。

    比如六月年中考核那會兒就有人說,唐亦這麼捧她,多半是看中人家男朋友的資源。

    還有人說,鄭書意當初剛來雜誌社,唐亦就對她青眼有加,多半是料到了今天,能給她帶來大好處。

    唐亦知道這些言論,氣得眼尾皺紋都多了一根。

    是,她一直覺得鄭書意之前那個男朋友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

    但這只是基於工作之外對鄭書意私生活的一些看法而已,她又不是媒婆,管那麼幹什麼。

    再說了,這世界上美女那麼多,也不見得人人都是鄭書意。

    搞得好像她當初把鄭書意挖過來就是為了讓她找個好男朋友可以帶給她資源一樣。

    要這樣她還不如直接去籠絡各個總裁夫人,以她的社交能力又不是做不到。

    可是這些事情她又沒辦法拿到明面上去訓斥,只能暗暗忍下了這口氣。

    直到今天,她終於吐了一口惡氣,立刻把得獎信息發到公司大群裡。

    唐亦:鄭書意拿了個年度報告獎,就是那篇貨幣戰爭啊,大家多研究研究。

    唐亦:我之前就說過,大家的視線要放寬,目光要下沉,採訪對象不要拘泥於一個小圈子。

    唐亦:大家以後報選題的時候思維要打開,不要以為金字塔頂端的看法才是信息,生活中每一個與金融相關的人,都值得我們去觀察,去了解。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鄭書意確實能輕輕鬆鬆拿到最頂層的信息資源,但是人家把採訪對象轉為每個人都能接觸到的普通人,一樣能做出成績,你們還好意思酸嗎?

    不管有幾個人聽懂了她的潛臺詞,總之群裡迅速出現了幾十個“鼓掌”表情。

    -

    有人歡喜,有人憂。

    頒獎典禮結束後,雨還沒有停。

    蘭臣百貨對面的那家餐廳屋簷掛著雨水,如珠鏈一般,徒增一股感傷。

    秦時月面前的咖啡一口沒動,卻已經涼透。

    她沒說話,低氣壓肉眼可見縈繞著她全身。

    喻遊在她對面坐著。

    即便眼前的人已經沉默了近二十分鐘,他也沒顯出一分不耐煩。

    只是安靜地坐著,沒有玩手機沒有發呆,等著她消化情緒。

    今天是她的生日。

    和以往大辦party的方式不同,今年她異常低調,什麼姐姐妹妹都沒邀請,就跟喻遊發了一條消息:明天是我生日,你會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嗎?

    她都想好了,到時候喻遊問她,宴會怎麼只有他們兩人?

    秦時月就說:因為我的內心世界只有你呀。

    這是鄭書意教她的。

    雖然有點土,但她說小舅舅特別吃這一套。

    可是人家喻游來了以後,什麼都沒問,而是給秦時月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他準備去英國了。

    比起公司給的豐厚待遇,他嘗試之後,還是更傾心於學術,決定繼續自己沒有完成的遊學計劃。

    在秦時月沉默的第二十五分鐘,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問喻遊:“請問可以點菜了嗎?”

    喻遊朝秦時月抬了抬下巴,意思是等她點菜。

    秦時月哪裡還有什麼胃口,她抬起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壞心情。

    “我吃不下,我要回家。”

    “嗯。”

    喻遊向來都很尊重女士的意見,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那我送你?”

    “不用。”

    秦時月控制不住情緒,倏地拿起包起身,“我司機在外面等我。”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停車場。

    司機打著傘下來拉開車門,秦時月跨了一隻腿上去,突然回頭,看向喻遊。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誠實回答我。”

    喻遊說好。

    秦時月:“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就是個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