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羽翼 作品

舊日傷疤

    聞人厄騎著一匹馬, 懷中抱著六歲的小殷寒江,拿上路引慢慢地向邊關方向前進。

    小殷寒江抬起手,碰了下聞人厄臉上的繃帶。

    “很嚇人嗎?”聞人厄問道。

    他面上手上滿是燒傷, 是少年聞人武自己燙的。

    聞人家滿門抄斬,聞人武在聞人元帥舊部的幫助下趕回京城, 什麼也沒做到, 僅是為父母收屍罷了。

    父親的友人幫不了他什麼, 只能幫他準備一個假身份,要他有多遠走多遠,聞人一族平冤昭雪之前,絕不能回來。

    聞人武還是個通緝犯, 為了不給人添麻煩,也為了保護自己, 他狠心撲入火堆中,將面部燒傷。傷還沒好,他就快速離開京城, 方才路過關卡時,被不相信他有燒傷的官兵撕下繃帶,露出翻紅的血肉。

    “不嚇人。”小殷寒江縮在他懷中,想著那個時候少年聞人武,是怎樣度過那段歲月的。

    滿門忠烈,僅剩下他一人,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不久前還頑皮搗蛋, 整日鬧得帥府雞犬不寧,現在卻要一個人,隱姓埋名,壓下所有的張揚瀟灑,硬生生燒燬自己那張俊逸非凡的臉,獨自面對這個充滿惡意的世間。

    修真者可治癒任何傷口,殷寒江遇到聞人厄時,他已經修煉二百年,功力超絕,宛若神人。聞人厄在整個修真界都是無人能敵的,他身體力行地詮釋著何為強大。沒有人能想象到,他曾有這樣的過去。就算殷寒江聽聞人厄偶爾提起過往事,也沒法將兩者聯想起來。

    唯有此刻,殷寒江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他的尊上不是神,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聞人厄比誰都明白什麼叫痛。

    小殷寒江努力向上爬了爬,雙手攬住聞人厄的脖子,仰頭吻了下聞人厄的繃帶,低聲道:“疼。”

    “在想什麼呢?”聞人厄點點殷寒江的腦袋,“已經是三百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還會疼。”

    在魂海中,某些特定的場景是無法改變的,畢竟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當魂海記憶中聞人武的情緒過於激動時,聞人厄也會不由自主地做出同步。但在這樣的空白印象並不深刻的時間中,聞人厄倒是可以保持平靜的心態。

    小殷寒江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頭埋在聞人厄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他們一路足足走了半年才趕到邊疆,此刻的邊城已不再是當年的邊城,邊境九城都被割讓給異族了。

    “當年我自知殺不掉狗皇帝,就跑到邊塞,混進被割讓的九城中,想刺殺異族大將,殺一個算一個。”聞人厄對殷寒江說道,“帥府中有我常用的戰戟,我一心想著回邊城,回家,拿回我的武器。”

    小殷寒江的心緊緊一縮。

    他安靜地看著少年聞人武沒有拿著薦書去做一個小吏,而是仗著武藝高強,深夜獨自一人越過城牆。聞人武靠著雙腿狂奔數百里地,趕了幾天幾夜,一路避開異族軍隊,終於趕回當年的邊城。

    少年聞人武想著,回家。家人雖然已經不在了,但邊城還有他生活的痕跡,還有他的武器,還有父母為妹妹藏下的女兒紅。

    但他趕到邊城的當晚,遠遠便看到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