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59章 現實六

    因此武玉做完任務回來就昏倒在地,頭上的傷是磕破的,她不想醒來,她想就那麼睡死過去,可她沒死成,她還是醒了。

    武玉講完了就平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陳仰的心情很複雜,沒曾想他之所以還記得武玉,不是因為她沒被重置,而是因為他們重置後的社會關係有交疊的部分。僅此而已。

    “03它……”陳仰半晌問。

    “它是阿景送給我的。”武玉打斷陳仰,她又笑了一聲,這次的笑容和前一個不同,溫暖中摻雜幾分感傷,“我在b區做任務的時候看到了一對警犬,查出它們生了三個孩子,老大老二都在b區,只有老三不在,也不知道阿景是什麼時候去了那,他死之前都不跟我說。”

    陳仰聽到這明白了過來:“那03為什麼認識我?”

    “它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盯著我看,你不會不知道。”陳仰又說。

    武玉沒睜開眼睛,神色麻木:“03熟悉你的原因只有一個,你也進過b區的任務點,和它接觸過,只是你被重置了,忘了。”

    陳仰往椅背上一靠,當初那個寵物醫生的話在他耳邊迴響。

    “小狗以前不叫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怕生。”

    “你朋友那讓它不舒服。”

    “它更喜歡你周圍的環境,所以它會叫。”

    “它喜歡你。”

    “人與人不同,狗也與狗不同,每隻狗表達喜愛的方式都會不一樣。”

    陳仰捏了捏手指,03的基因和普通的狗不同,哪怕他重置了,它還是認得他。

    “這像不像一個遊戲,我們是玩家?”武玉忽然出聲。

    陳仰沒給回應。

    “可這不是遊戲,我想卸載不玩了都不行。”武玉諷刺道,“死也死不掉,只能死於任務相關。”

    武玉把手放進了被子裡面,只有任務分高的任務者才會有二次重置,也就是比其他任務者多一條命。

    這是她的最後一條命了。

    她的心態已經碎爛了,下一個任務來的時候,就是她的死期。

    “這個世界是虛擬的,假的,青城相當於是一個主城,康復院是重生點,所有任務者都集中在主城,剩下的要麼是還沒長大的小任務者,要麼是nc,任務者會有一段人生閱歷,一個複雜或簡單的社會關係,他是你父親,她是你母親……修改一下基因組成一個家庭,實際上他們是陌生人,沒有任何關係。”武玉輕飄飄地拋出來一枚重磅炸|彈,“真實世界應該已經滅亡了,留下的只是碎片,只有被選中的任務者們才有重新獲得生的機會,所以每個任務者都綁了一個身份號,出去了就能活下來,成為某個世界碎片的公民。”

    陳仰口乾舌燥:“應該?”

    “我的直覺。”武玉睜開紅得駭人的眼睛,殘酷地告訴陳仰,“很難理解嗎?世界毀滅就像一面鏡子破碎了,碎片有大有小,那些大塊的被挑出來,做成了我們的任務點。”

    陳仰的面部肌肉繃緊,朝簡說任務點是現實世界的碎片,他當時就通過碎片想到了破碎,沒敢往下想。

    此時此刻他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朝簡沒有揭開的十分之一似乎已經被武玉揭開了,他硬生生看見了那一塊天地崩裂的黑暗。

    陳仰甚至懷疑朝簡料到武玉會揭開剩下的那個角,所以才不進來。那是朝簡不忍心告訴他的部分,他用力咬了下食指關節,聽到自己竭力冷靜的聲音:“還是要往前走。”

    “都沒家了。”武玉再次閉上眼睛。

    “那也要往前走!”陳仰抑制不住地吼了出來。

    陳仰吼完就跑出病房,他在門口胡亂尋找朝簡的身影,人呢,去哪了?不是說在原地等他的嗎?

    就在這時,走廊另一頭出現了朝簡的身影,他向陳仰走來,眼裡是能容納一切風浪的深海。

    陳仰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朝簡,他的額角鼓起青筋,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吶喊“真實世界還存不存在”“家真的沒有了嗎”。

    那兩個問題蹦到了他的唇齒之間,然而他問出口的卻是:“我們是不是真的?”

    朝簡微彎腰看他,目光深而溫柔。

    那份溫柔背後是無限的虔誠和執著,你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陳仰握住朝簡的兩隻手,力道緊了又緊,是真的,我們都是真的。

    必須是真的,這是唯一的信念,不能丟了。

    他要和他對象走到終點,跨過那條線看看外面究竟是什麼,究竟有什麼。

    陳仰從康復院回去後就生病了,之後他燒退了又起來,反反覆覆,他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十一月,恢復過來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冬天。

    “天氣預報說下週會有小雪。”陳仰蹲在陽臺看小狗抱著玩具魚啃,餘光瞥一眼不遠處的盆栽,花苞還是老樣子。

    朝簡在曬被子,聞言道:“你想吃火鍋?”

    “要不怎麼說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呢,就是懂我。“陳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了,我忘了問你了,你那醜不拉幾的花盆……該不會是……”

    朝簡道:“是我畫的。”

    陳仰鬆口氣,他就說他的藝術細胞不會少到那個地步。

    “那是我臨摹的你送給我的畫。”朝簡又說,“臨摹了很多遍,算是比你本人的水平還要高一點。”

    陳仰:“???”花盆上的都醜成那樣了,還比他的水平高?那他到底是有多手殘?他不信。

    “畫不在了,我現在口說無憑。”朝簡把被子鋪好,偏頭瞥陳仰一眼。

    陳仰點頭,你知道就好。

    “我想起來一個事,”陳仰趴到朝簡背上,“小尹島那時候,石洞裡不是有三幅畫嘛,我當時想的是,我不會畫畫,也不懂畫,可是後來回來了,我好像畫了李躍?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你會畫畫。”朝簡面向太陽,但他的陽光在他身後。

    陳仰從後面抱住朝簡,不敢置信道:“重置前的我是個畫家?”

    朝簡:“想多了。”

    陳仰:“……”

    朝簡覆上環在他腰部的手,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被你畫出來的‘李躍’十有八|九是我跟你的結合體,你被規則影響了所以看不出來畫上的是誰。”

    陳仰眼露迷茫。

    “因為你是個自戀的人,你畫得最好的是你自己。”朝簡屈指點了點陳仰的手背,“其次是喜歡你的我。”

    陳仰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

    朝簡說:“都是老夫老妻了,我不會因為被你親一口就……”

    後頸一處被溫軟的觸感覆蓋,他沒了聲音。

    陳仰笑:“還裝嗎?”

    “不裝了,”朝簡轉過身看著陳仰,“哥哥,我有點漲,我想進去了。”

    陳仰尾骨一陣麻癢,他板起臉嚴肅道:“03還在呢,少兒不宜的話少說!”

    朝簡垂下眼皮。

    陳仰翻白眼,來了,又來了,又委屈上了,他還偏偏吃這一套:“好了好了,我們回房說。”

    “那讓我進去嗎?”朝簡得寸進尺。

    “不讓……讓讓讓,讓你進去,你每次都問我幹什麼,整得好像我說不讓你就不進去一樣。”陳仰剛進房間就被朝簡壓在了牆邊。

    “問還是要問的。”朝簡扣住陳仰亂動的手,深入吻他,“你說做要有儀式感,開始前發出邀請,結束後接一個有煙味的長吻,約好下次再做。”

    陳仰:“……”曾經的我是個老流氓,我對象是我的信徒。

    這次朝簡又用上了文青寄給陳仰的生日禮物。

    全是雨衣,戴了跟沒戴似的。

    既省去了事後清理又不會感覺隔一層,對於這樣的禮物,陳仰……好吧,還是很喜歡的。

    文青是在下小雪那天回國的,他回來連自己家都不進,直奔陳仰那兒。

    “阿仰,我的拖鞋呢?”文青把行李箱丟一邊。

    門外的冷風往裡抽,陳仰打了個噴嚏:“在鞋櫃裡。”

    “以前不都放門口的嗎,為什麼收起來?”文青凍紅的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是不是慄毛不讓?”

    陳仰攔住要往找朝簡算帳的文青:“沒那回事,鞋是我收的,跟他沒關係,他在廚房給你洗水果。”

    “真的?”文青拿掉脖子上面的圍巾,“洗的什麼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