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79章 黑色奇蹟

    二十二個人的隊伍, 一對一確認身邊的人用不了多少時間。

    那個多出來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就在阿緣左邊,她不用核實,只是仔細打量便知道對方就是隊伍裡的異類, 直覺很強烈。

    “你是誰?”阿緣迅速跟那人拉開距離,手機的光對準他,大聲質問。

    那些還在驗證身份的任務者立刻看過去, 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男人身上的時候, 都覺得他是目標。

    雖然這個任務的隊員多, 不可能全都記得很深刻, 但多多少少都有點印象,這位就很陌生。

    男人留著平頭,穿夾克衫配灰色褲子, 他不說話,也沒做出什麼攻擊性的行為, 只是站著不動, 渾身上下都是滄桑絕望的氣息。

    這讓他顯得弱勢,且沒有什麼傷害值。

    休息區的氣氛變得沒那麼緊繃。漸漸的, 一個兩個都被男人的情緒感染,老江開始對自己的想法產生動搖:“會不會是誤傷啊?有沒有可能那位……”他指向喬小姐, 不太敢直視, 對方的氣場挺強的,“女士把人數記錯了,進來的就是二十四人, 死了兩個,還剩二十二, 現在是對的?”

    阿緣英氣的眉眼抬了抬:“那他面生怎麼解釋?”

    老江還沒回答, 就有個女人嗆聲:“什麼面生啊, 戴著口罩呢,都看不清長相。”

    “臉被擋了,身形衣著沒有,我這幾天集合的時候就是沒見過他。”阿緣既平靜又犀利。

    “集合的時候人那麼多……”女人嘀嘀咕咕。

    江江眉毛一揪,聽得冒火:“大姐,你怎麼這麼會抬槓啊,你再這樣,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被什麼鬼東西附身了,跟他是一夥的。”

    女人的臉青紅交加,見大家都在看自己,她跺了下腳,不假思索地衝到夾克男那裡:“先生,你倒是說話啊!”

    “你的身份號是多少?”女人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對,有身份號的就是自己人,沒有的就不是,這個好排除。”有任務者附和,“喂,把你的身份卡拿出來!”

    夾克男低垂著頭,依舊一語不發。

    江江另有主意:“乾脆我們亮出白卡吧,這也好排除!”

    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陳仰的眼角一抽,這陣仗怎麼跟抓漢奸似的,他覺得自己不開口是不行了。

    “不需要對身份號。”陳仰說。

    “為什麼不需要?”江江沒想到陳仰會反對,他不明所以,還有點兒委屈,他覺得他們相處得還不錯,單方面把對方當成朋友了。

    這會對方沒和自己站一起,江江就很難過,他又問了一次,執著得跟一個被老師打了低分,非要知道原因的小朋友似的:“為什麼?”

    陳仰還真回答不上來,他總不能直說“因為我對象沒有身份號”吧。

    這要是說了,隊伍就炸了。

    陳仰往夾克男方向走近,停在一個安全距離,舉起手電照了照,之前透露自己從大爺口中得知這裡出了大事,還驚動了軍方,事發突然,有部分人逃出去了,有些一直困在了這裡的就是這個人。

    當時陳仰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因為有口罩遮臉,他只看出是個男的。

    口罩……

    陳仰摩挲了幾下手機殼,口罩是他從醫生那弄到的,到體驗館門口的時候就讓阿緣發了下去。

    看來那時候這個人就混在隊伍裡面了。

    陳仰發現了什麼,半眯的雙眼突地一睜,不對!

    這人的口罩跟大家用的不是同一款,老式的,布料的邊沿有一圈黃印子!

    陳仰的心臟急促跳動:“你……”他不由自主地邁近,要不是朝簡拽著,他已經跟那人面對面了。

    陳仰被朝簡拉著停在幾步外,他看著夾克男,內心有多激動,聲音就有多輕,“是不是當年的遊客?”

    體驗館的門被那麼多封條封了,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們弄掉,所以這人絕不可能是提前進來躲難的,而是原本就在裡面。他是被困在這裡的……靈魂。

    夾克男給了陳仰回應,那回應不是點頭,而是出乎陳仰意料的搖頭。

    正當陳仰要繼續問的時候,夾克男突然哭了起來,一聲接一聲,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看起來悽慘得要命。

    “對不起……”夾克男邊哭邊說莫名其妙的話,“我想和你們一起,我只是想有個伴,對不起……”

    他哭著變成了一堆灰燼。

    “啪嗒”剛才嗆聲的女人垮在腕部的小包掉到了地上。

    最先動搖的老江更是沒臉見人。

    大家也沒指責他們,都盯著灰燼看。陳仰在灰裡發現一個工作證,是屬於以前體驗館的工作人員。

    “不是遊客,就是員工,果然是我猜的這樣。”隊伍裡有人出聲。

    “小韓弄斷了電線,小張沒有,因此他們的死不是和電線有關。現在那鬼魂走之前道了歉,這就是說,他們是被他害的。”

    “他想有個伴,於是他加入了我們,和我們一起往深處走,然後呢,他做了什麼?”

    沒人回答出所以然來,這裡還有其他的鬼魂,必須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不然他們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

    精神狀態最差的幾人覺得腳下的灰都是屍體,他們要窒息了。

    陳仰焦躁地蹲下來,又站起來,他反覆做了幾次,冷不丁地問小韓撞人的時候,附近都有誰。

    “我在他後面,他停下來了,我就撞他身上了。”老肖的小搭檔站出來點,自覺把手機往自己臉上照,讓大家看清他的表情,他沒說謊。

    然而那手電的光配合他又圓又大的眼睛,畫面十分……

    偏偏當事人還不自知,將手電拿得更近。

    陳仰的臉一抽:“那你知道小韓撞的是哪個嗎?”

    小搭檔懊惱地搖搖頭,小聲說:“我當時光顧著趕緊站好,沒有注意別的。”

    “就是那堆灰的主人。”旁邊的老肖不聲不響地來了一句。

    陳仰登時看過去。

    其他人的視線也紛紛集中到了老肖身上。

    老肖在眾人的關注下聳聳肩:“我隨意瞥了一眼。”不說是認為沒必要,誰知道還有這名堂。

    “小張也撞到他了!”艾小魚突然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瞪得很大,“一開始進去的時候,他在我們邊上,後來才去前面的……”她有些神智錯亂,手不住地抓著臉,指尖往口罩裡摳。

    老江趕忙提醒她注意口罩。

    艾小魚驚醒過來,她飛快地按了按口罩,一陣後怕。

    “臥槽,現在搞明白了,小韓和小張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觸碰過那個男鬼。”隊伍裡有人忍不住唏噓。

    那男鬼還在隊伍裡走動,誰都有可能被對方觸碰,他們等於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大家先是一頭栽進了死裡逃生的感受裡面,之後就都把自己抽離了出來。

    從綁定身份號做任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不就已經在鬼門關兜圈了嗎,都不知道兜多少圈了。

    像那些隊友,說死就死了,通常都沒反應過來。

    陳仰任由朝簡檢查他的口罩:“這裡沒有陰森感,那些鬼魂跟我們在別的任務裡見到的不一樣,可能跟他們的死因有關。”

    果子成熟,播種,種子播完,變成空殼,灰燼,陳仰能聯想到的就這些。

    “不知道這場災難結束,三連橋還剩多少人。”陳仰滿眼傷感,這是任務者接觸到的真實世界的碎片模樣,是任務場地。如果通關後再來三連橋,應該就是另一種樣子,朝簡是這麼告訴他的。

    陳仰見朝簡捏奶片玩:“想吃不?”

    “嗯。”朝簡的眼底都是紅的,他第一次吃的奶片是陳仰給他的,從此就成了他的精神寄託,他是戒不掉的。

    “忍忍。”陳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已經到了朝簡吃藥的點了,卻不能吃,他有些不安。

    “不用管我。”朝簡把奶片捏得稀爛,“你好,我就好。”

    陳仰用力抿了抿唇。

    不多時,大家再次上路,他們都暗暗警惕自己看好身邊的人,這裡的光線很暗,他們要提防那些鬼魂混水摸魚。

    陳仰是不擔心的,他的身邊始終是朝簡,這是個小空間,不會有別人進來。

    “張哥,你好。”喬小姐和張琦並肩,他們一同走在陳仰身後。

    張琦有點無措:“你好你好。”

    一縷縷的香水味讓他有點不自在,越聞越香,太香了,香得人鼻子受不了,他還在慌慌地琢磨她過來是什麼目的,沒想到她只是客套地跟他打聲招呼而已,她是衝他老弟來的。

    張琦默默退開點,目不斜視,出於禮貌,他沒有往女人成熟曼妙的身段上看一眼。

    “小仰仰。”喬小姐把手電往陳仰後腦勺上晃。

    陳仰無奈地低聲喊了句:“喬姐,好好走路,周圍這麼多黑線呢。”

    “踩斷了也沒事。”喬小姐來這是有目的的,她找陳仰嘮嗑。

    “就現在這情況,還是不嘮了吧,容易分神,不安全。”陳仰說。

    喬小姐:“……”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攏了把卷發,“換個人這麼多事,姐姐我早抽上去了。”

    “那感謝喬姐不抽之恩。”陳仰繞過一大捆密集的黑線,後面的人也跟著繞,隊伍歪歪扭扭,從手機屏投出去的光暈也一陣抖動。

    喬小姐被口罩遮住的紅唇上下一碰,發出輕嘖:“隊伍裡除了你們,還有兩對,情況不太妙,戴著口罩親不了彼此,摘了口罩會死。”

    “親不了就親不了,不差這麼一會。”陳仰腳步不停,他都沒注意誰跟誰是一對。

    喬小姐斜睨他一眼:“性|愛能解壓,親吻也能,你焦躁的時候不想?”

    陳仰沉默了會:“喬姐,不提這個了好不?”

    “一個人的情感一旦著陸就會變得脆弱,渴望被擁抱安撫,要是著陸點就在身邊,那種渴求會更強烈,也更難克服,這都是我的那位主治醫生告訴我的,他副業是情感大師。再過半小時還沒完成任務出去,那兩對就會拉開口罩,來一個死亡之吻。”喬小姐說。

    陳仰欲要回頭,想想又算了,他又不是聖人,什麼都操心。現在的他自身難保。

    “你呢,你能撐多久?”喬小姐的高跟鞋踩過地面的節奏很慵懶,語調也是,“要不要吃點藥?”

    陳仰停了一步:“藥?”

    喬小姐上挑的唇間移除一點笑意:“控制情感欲|望的,對生理跟心理都有用,要嗎?”

    陳仰不知道喬姐在打什麼主意,感覺像是無聊了找點好玩的事做做,拿他當小白鼠,他果斷拒絕:“不要。”

    “沒勁。”喬小姐這麼說,眼裡卻沒露出意外的情緒,從小皮包裡拿出藥瓶,直接倒了幾粒藥進嘴裡。

    陳仰聽著藥片在瓶子裡晃動的嘩啦聲,感想頗多,他算是一個病人家屬,很熟悉這聲音。

    “喬姐說我沒勁,文青也說過好幾次,”陳仰把朝簡拽得低下頭,他湊過去說,“我真的是個沒勁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