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88章 正文完結

    傍晚的時候, 香子慕和孫文軍帶著熟食和酒上門吃飯。

    朝簡自覺去廚房準備食材。

    陳仰坐在房間的床上,聽三人談話。

    “仰哥,自從你和朝簡在一起以後, 你這房間我每次進來都覺得跟上次不一樣。”香子慕說,“他的東西比你的都多了。”她看一眼書架,眉心擰了擰,“你的書架怎麼全是他的手辦跟漫畫書?還有鬼故事大全,花蕊養護指南,百姓家常菜……那都是些什麼?”

    “小孩子嘛, 世界燦爛得很,哪像我這個老人無聊。”

    “你自己的書和亮晶晶的小擺件呢?”

    “我平時擺上面也不看,落灰,收起來了。”

    “……”

    “仰哥,你別太慣著他!”

    陳仰正在書架前通過書瞭解朝簡的世界, 突地聽到香子慕這句, 他往後看,看見她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還有抽著煙的那個自己的兩眼懵逼:“我慣了嗎?”

    香子慕大力咬著奶片:“你問孫大哥。”

    陳仰見自己露出欠揍的笑容說, “子慕啊, 吃奶片不能那麼咬,廢牙,等你老了,牙口就不……好好好, 我問我問。”

    孫文軍沒等當事人問就說了自己的觀點:“都有慣吧。”

    他拿起書桌上的一本書翻了翻:“你比較多一些。”

    陳仰不經意間瞥了眼孫文軍手裡的書,他的臉色一變, 那不就是他的那本《量子論之意識與世界的關係》嗎?怎麼會在這?

    陳仰飛快打開揹包, 發現書不在原來的地方, 他找了個遍,都沒看見書。陳仰瞪著被孫文軍放回書桌上的書,看來是當年這個時候的自己把書拿出來,放在那了。

    後面還會回到他揹包裡的吧?

    這是他照亮他回家之路的燈塔,他帶著它,就不會迷失方向,千萬不能丟了。

    陳仰把揹包背上,走到孫文軍那裡,背後是香子慕老媽子似的教導。

    “仰哥,你不要覺得自己年紀大一些,就要無條件地付出,你要放下父性,不然你們的關係就是不平等的。”

    她仰哥來一句:“嚴重了子慕,愛情不是這麼按幾斤幾兩算的吧。”

    房裡的氛圍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香子慕停下了折奶片包裝袋的動作。

    陳仰瞥瞥趴在椅子上的自己,他能一眼看出那是假裝生氣,並沒有真的要長篇大論,指點一二。

    香子慕心裡是敬畏她仰哥的,他在她的人生裡佔據好幾個身份,既是朋友,知己,搭檔,戰友,二哥,也是老師,她有點怕他真的板起臉來,正當她不自覺地擺出無措的小女孩姿態,想要找孫文軍求助的時候,孫文軍給了她一個眼神,兩人找藉口去外面拿水果吃。

    陳仰跟了出去,聽到他們在門外說悄悄話。

    孫文軍語重心長道:“子慕,你這孃家人的心態真的要改一改。”

    “誰是孃家人?我是婆家人!”香子慕後知後覺自己情緒有點激動,她調整了一下心態,音量也減下來,“朝簡是仰哥媳婦,我婆家的。”

    陳仰靠著門,他觀察香子慕的微表情,無奈地嘆口氣,她看樣子是知道她牛批的仰哥被個她認為實力不能放一塊比的小鬼壓,覺得他不爭氣。

    沒準還擔心他身體不好,怕他虛,畢竟對象正處在精力用不完的年紀。

    這姑娘是三人裡最小的,明明是妹妹,卻在某些時候當大姐。

    陳仰瞧著香子慕豐富的小動作,想起了她的弟弟香月,他試著推測了一下時間線,香月應該已經走了吧。

    香子慕挺過來了。

    曾經的她有搭檔有朋友,無論多黑暗都能走出來。

    重置後的她性情變了不少,重新出發,重新上路,一路孤獨。

    雖然後來孫文軍也在康復院上班,兩人一個在c區,一個在a區,可是香子慕失去了記憶跟情感,被填充全新的社會關係,而他不停地被報名審核,一遍遍體會那種閾值低到達線標準卻又衝不破臨界點的痛苦掙扎,他們的關係被她的重置,和他的經歷以及副區長身份負擔割裂,回不到從前了,不可能回得去的。

    難怪香子慕把二次重置定義為前世今生,也相信因果,有果,就有因。

    陳仰沒辦法把激烈翻湧的情緒壓下去,只能任由它把自己吞沒,他在那裡面感受到了令他窒息的悲涼。

    “行,婆家的。”孫文軍還在那給香子慕做思想工作,“那你說,你是不是要控制一下自己?”

    “我怎麼了我。”香子慕的嘴角耷拉下去。

    孫文軍摸她腦袋:“你啊,別總操心你仰哥的感情生活,也別翻看那些戀愛指南愛情二三事,凡事都看緣分,愛情也是,你仰哥跟那孩子究竟能走多遠,不是你能研究出來的,那要隨緣。再說了,不管是誰有對象了,時間規劃方面肯定跟沒對象的時候有所不同,這是正常的。”

    “我知道,我是覺得……他整個人栽進去了,餡得太深,我怕哪天他們散了,他會起不來,我很怕朝簡傷害他。”香子慕攏了攏肩頭的小卷發,“仰哥那麼好一個人,我本來以為他會找個溫柔體貼的女孩子,誰知道他找的是比他小很多的男孩子,做任務還要帶他,太危險了。實話跟你說話孫大哥,從朝簡加入進來以後,我就總是做夢,夢到仰哥因為他出事。”

    香子慕轉而又嘆氣:“不過仰哥如果找的對象是溫柔的女孩子,做任務也還是要他帶,很難有能跟他並肩,或者幫到他的,就連我們和他一起做任務,都還要他幫襯。”

    “你看你糾結的,心事太重。”孫文軍輕彈她腦門,“每段感情都有結局,老天爺安排好的,我們是旁觀者是家人朋友,不是當事人,立場要擺好擺對,別給自己給別人添麻煩。子慕,你交個男朋友吧,給自己找些事忙起來。”

    “交男朋友?那我不如多養一隻貓。”香子慕想到家裡的那兩隻,眼裡的光亮暗淡下去,“算了,不養了,哪天我沒了,貓都會成為沒有家的流浪小孩。”

    孫文軍推眼鏡:“存在的痕跡一消除,自己的東西就會被分配出去,變成別人的,貓也會換鏟屎官。”

    香子慕嘖嘖:“真傷感。”

    “孫大哥,你說仰哥會不會怪我多事?”她小聲說。

    孫文軍把她的忐忑懊惱看進眼裡:“怪倒是不至於,估計會替你累,任務跟任務相隔的時間有長有短,光是睡覺看看電影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我確實心累,還不到二十五,我都長抬頭紋了。”香子慕慘兮兮地摸摸額頭。

    孫文軍調笑:“所以說啊,你以後少操點心,單身狗不懂就別……”

    “不行,我還是有話要說,不說出來我會抑鬱。”香子慕打斷孫文軍,風風火火地從聽了半天的陳仰身邊經過,對房裡的那個他說,“仰哥,朝簡霸佔你!”

    陳仰:“……”

    房裡的他丟掉手機:“此話怎講?”

    “這幾個月你做完任務回來,都和他約會,咱三個多久沒一塊兒喝酒了?”香子慕叉腰。

    “今晚不就能喝?”

    陳仰看到他下了床,點根菸抽一口,眯眼呵笑,“子慕啊,你提醒我了,說起來啊,我發現我有對象了,你們約好了似的自動疏遠我,平時打個電話說幾句就掛,整的就跟我正在辦事一樣,我趕時間嗎?我就算是在辦事,事兒辦得熱火朝天,我也不差那個時間。關於多久沒約飯喝酒的時,我都忘了跟你們鬧了,現在既然聊到這個份上,那咱三就來好好交流交流,過來。”

    香子慕後退半步,貼牆而立。

    孫文軍默默看窗外。

    香子慕咕噥:“兒大不由娘。”

    孫文軍鏡片後的眼睛瞥向她:“沒看你仰哥煙都抽起來了嗎,他這是來勁了,你再說,我都救不了你。”

    香子慕趕緊閉嘴。

    旁邊的陳仰是唯一的觀眾,看自己主演的電影,不用購票,只需要把感情挖出來,放在臺子上面,剖開分出各類情感,稱一稱有多重。

    陳仰去了廚房,他對象在切牛肉片,切得可認真了,薄厚度跟大小都幾乎一樣。

    “你這刀工一直就這麼好啊。”陳仰站在一邊說,“誰下廚?”

    朝簡把切好的牛肉片放盤子裡:“五點半了,六點喊哥哥過來炒菜。”

    陳仰的嘴一抽:“虧你還看家常菜食譜,沒天賦啊。”

    朝簡把菜刀擱在砧板上面,他開始燙西紅柿剝皮,準備食材這方面他做的很熟練,就是不會燒。

    陳仰看朝簡快速剝好一個西紅柿,他想,他對象後來進步了,廚藝漸漸點亮,還能給他煮長壽麵。

    剝完西紅柿,朝簡打開冰箱看看,他從廚房小架子旁邊的布袋裡拿了個便利貼本子,撕一張下來,寫了什麼,壓在冰箱門上面,再摳起旁邊的亮晶晶冰箱貼,“啪”一下摁在紙上。

    便利貼上面寫著:晚上下樓散步買菠蘿跟酸奶。

    陳仰一眼不眨地看著生活氣息濃郁的朝簡,好乖啊。

    以後的他也有乖的時候。

    都是他。

    “還有t子。”

    陳仰聽見朝簡蹲在垃圾簍前,一邊削土豆皮,一邊嘀咕。

    陳仰:“……”

    吃過晚飯,當年的陳仰四人去三連橋後面的河邊散步,他們在真實又虛假的世界,享受短暫的休閒生活。

    走著走著,四人就分成了兩隊。

    兩個單身狗在前面,一對情侶在後面。

    陳仰忙的很,他一會在情侶那邊,一會跑去單身狗們那邊,哪邊都有他想聽的內容,恨不得來個|分||身|術。

    香子慕回頭看朝簡拽著她仰哥的手,腦袋挨著他的腦袋,她沒有惡意地哼了哼:“連|體|嬰|兒嗎?哪都跟著。”

    “熱戀期,過段時間就淡了。”孫文軍隨口說。

    香子慕的表情瞬間就變了樣:“淡了?那不行,那仰哥肯定要患得患失。”

    孫文軍把從陳仰家帶出來的奶片剝開,塞進她嘴裡。

    香子慕鼓著白瓷般的臉頰,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半眯,模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陳仰聽見了,她說的是:不能淡,要濃下去,越來越濃。

    傻姑娘。

    陳仰擦擦眼睛,哎了一聲,香子慕誤會了朝簡,原因應該比較多。她沒有全部想起曾經,只是憑一些夢境片段推測整個故事,多少都會有偏差。

    另外,香子慕的性情,精神狀態,心境都沒有以前好了,情緒容易被牽動,她不知道自己生了病,靈魂也已經老了。

    最主要的是,她夢到了他的死,夢裡的他死得太慘,死無全屍,她還幫他找到了頭,這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信仰崩塌,世界崩塌。

    還有就是,他的死因是為了保護受傷的朝簡。

    香子慕作為他的老搭檔,不能接受。

    她的不能接受,不敢面對,不想面對,卻不得不接受,不得不面對,不亞於是在吞刀子,明知很痛,還要細嚼慢嚥,一點點往下吞,嘴巴扎破,五臟六腑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