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88章 正文完結

    陳仰沒出聲。

    向東往屋外走,他經過朝簡身邊時,丟下一句曖昧的話:“小弟弟,就你哥哥那腰好屁|股翹的樣子,你進來到現在碰都沒碰?定力可以啊,回頭等你忍不住了,跟我說一聲,讓我開開眼界。”

    聽力敏銳的陳仰給了向東一腳,他純粹是習慣了應付對方欠揍的德行。

    以前的向東也是個混混頭子,他能站著被人踢不反擊?不能,所以他當場就還了陳仰一拳,力道兇猛狠厲。

    那拳頭沒砸到陳仰,也沒輪到他出手,朝簡反應敏捷地擋下了。

    兩人打了起來。

    這場面陳仰不陌生,確切來說很熟悉,只不過現在的朝簡沒有後來那麼強大,也不會瘋狂暴虐,他的身手沒有完全碾壓向東,最多佔了一點點優勢,沒有拉開距離。

    陳仰迅速幫朝簡抽向東。夫夫聯手,天下無敵。

    向東很快就落下風了,他停下拳腳,粗喘著啐了一口,滿身殺氣地咆哮:“操,老子門牙都鬆動了!”

    這個久違的小插曲以陳仰拔掉他的煙收尾。

    朝簡握住陳仰的手,沉著眉眼,低聲安撫道:“不生氣不生氣。”

    陳仰看著朝簡破皮的唇角,想笑也想哭,從火車站的任務開始,朝簡每次護食的甩柺杖抽向東,他都護著朝簡,踢向東,勸架。

    曾經竟然是反過來的。

    朝簡會哄他,叫他不要生氣。

    “我不生氣,這傢伙欠的,多揍揍就好了。”陳仰摸了摸朝簡的唇角,“疼不疼?”

    “疼。”朝簡皺眉頭,“好疼。”

    說著還彎腰低頭,把自己受傷的地方往陳仰眼皮底下送。

    陳仰給他吹吹。

    “媽得,老子要是死了,就是被狗糧毒死的!”向東把掉在地上的煙踩滅,重新咬了一根,他半天都沒找到打火機,火氣登時就燒到了他掛彩的臉上。

    陳仰在向東掀翻桌子之前,將打火機丟過去:“下次再碰面,我希望你能長進些,不會再這麼找抽。”

    “有個屁的下次!”向東扣開打火機的蓋帽,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陳仰呵呵,屁沒有,下次碰面有。

    結果下一秒,他就看見向東站在樹下,拿著一個筆記本抵在樹上,刷刷寫字。

    那是他的筆記本。

    陳仰走近一看,向東寫的那一頁……差不多已經是倒數前十頁了。

    這麼厚的筆記本都要寫完了啊。

    他這一路交了太多的朋友,也失去了太多的朋友。

    陳仰吹著風梳理規則給他的信息包,這是他和向東鐵軌任務後的第五次合作。

    經過了五次的生死一瞬,向東才在他的筆記本上有了一席之地。

    陳仰吐口氣,原來過去的他們也是從開打開始,慢慢變成戰友,規則在這件事上修改的並不多。

    嘩啦嘩啦的聲音傳入陳仰耳中,那是風在稻田裡舞動。

    這個任務點是在鄉下,厲鬼是一個老太太,她會給他們發佈任務,要他們割稻子。

    農活不可怕,累就累點,流汗不要緊,只要不流血就好。

    可是,

    田裡有青蛙,人臉青蛙。

    那是老太太的老伴,它會蹲在田埂上瞪著他們,嘴巴一鼓一鼓,呱呱呱地叫個不停。

    陳仰放眼望去,全是稻田。每次會有個稻草人和任務者們一起割稻,誰割慢了,就會被青蛙人吃掉。

    有些任務者沒幹過農活,都不認識鐮刀,他們一邊哭一邊吭吭哧哧地割稻,緊張的把手割破了,有的甚至割掉了自己的手指,稻田裡有很多血跡。

    還有人頭。

    因為有任務者情緒崩潰,拿鐮刀劃了脖子。青蛙人會把身體吃掉,頭留下。

    大豐收的田園風光結合血淋淋的人頭,和痛苦的哭聲,編織成了一個血腥又詭異的夢。

    現在是中途休息。

    “向東,朝簡呢?”陳仰問道。

    “給你摘桃子去了。”向東還在刷刷寫字,別看他身份號長,他任務做的可不少,有印象的都寫下來了。

    陳仰的眉心抽了抽,朝簡在任務世界找吃的這個習慣是改不了的,在哪都要投餵他。

    腿上有點癢,陳仰拍掉一隻黑螞蟻,他記得之前自己做夢夢到過割稻子,香子慕跑出小樹林,站在田埂上喊他。

    但這個任務是他帶朝簡歷練,沒香子慕和孫文軍。

    看來類似鄉下的任務點,他做過不止一個。

    “老陳。”

    向東的稱呼讓陳仰一愣:“嗯?”

    “你那疤,真不想修復?”向東的左腿蹭蹭右腿,邊寫字邊說,“要是你改變主意了,這個任務回去,我跟我哥們打聲招呼,讓他給你做,友情價。”

    陳仰的呼吸快樂起來:“什麼疤?”

    向東聞言把頭一偏,正臉對著他:“你的腦子跟著風私奔了?不就是你左耳的疤嗎?難不成你身上別的地方還有疤?”

    陳仰在向東說完這句以後,規則給他的信息包就被補充了一部分信息。

    小時候他在三連橋玩耍,救了個被扔到樓下的嬰兒,左耳被鐵門上面的釘子刮到了,留下了疤痕。

    算算時間,嬰兒要是活著,應該快二十歲了。

    陳仰的腎上腺素不斷升高,那嬰兒不會是朝簡吧?不是他多想,他生命裡和他羈絆最深的就是朝簡了。

    “老陳?”向東連著喊了幾聲,才把陳仰的魂喊回來,他將筆記本跟筆還給對方,“好多年不寫字了,字寫的沒以前好看,不過也還算湊合,畢竟基礎擺在那。”

    陳仰毫無意外地看到了三頁風吹草地見狗爪,東哥的狗爬字還是老味道,鬼都不認識,全靠猜。

    向東那份個人傳記的最後一頁底下是他的簽名。

    ——天下第一無敵大帥逼。

    後來的他也是這簽名。

    陳仰曬笑。

    “笑個毛啊笑。”向東橫眉豎眼,“等老子死了,這就是絕版。”

    陳仰給他一腳,他罵罵咧咧,很暴躁的樣子,卻沒還擊。

    “老陳,我怎麼也算是你和朝小子的助攻大隊成員之一,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請帖有我的一份吧?”向東摸了把板寸。

    陳仰斜眼:“你助個屁攻,你認識我們的時候,我跟他早就好上了。”

    向東冷哼道:“說的就跟你們後來沒吵過架一樣!”

    陳仰抿了抿嘴,吵過啊。

    也好,挺好的,他們是普通情侶。

    向東開始掰手指,數自己的助攻事業,陳仰擺出服了的表情:“行行行,東哥,咱不扒著過去了,往前看好吧,結婚就給你發請帖。”

    向東這才滿意了:“到時候給你好東西。”

    陳仰的心底冒出一個猜測,他好奇道:“什麼?”

    “秘密。”向東前一秒說完,下一秒就說出兩字,“鑽石。”

    他氣得扇自己:“說說說,說個幾把!”

    陳仰習慣了東街老大的耍猴行為:“你哪來的鑽石?”

    “我在現實世界碰到了一隊友,兩杯酒下去,他給了我三鑽石。”向東抖掉肩上的落葉,摳摳手掌傷口裡的泥巴,“那可是鑽石王老五,一個穿著富人區別墅群行走的大老爺,你能想象嗎,做任務隨便一扔就是一把鑽石,還都不是碎鑽,嚇人不?”

    “是好嚇人,我要嚇死了。”

    陳仰把筆記本塞進他的揹包裡,視線從又回到原來位置的那本書上掃過,他鬆口氣,一大片金黃色的麥浪在對他點頭哈腰。

    太美了。

    陳仰那副大自然繪成的畫卷裡看到了一個少年。

    那是他的少年。

    朝簡捧著一把小小的桃子向他走來,步子邁得很大,目光一直粘著他,世界萬物都不能左右朝簡的腳步和心神。

    陳仰向著朝簡跑去,他跑著跑著,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化。

    麥浪消失了,陽光不見了,泥土的腥味沒有了,朝簡不見了,四周的風變大了,很燙又很冷,夾雜著恐怖的氣流,風漸漸變成常溫,風力也開始減小。

    然後,陳仰又看見了朝簡,戴著口罩,雙眸滲血,抵著他額頭的朝簡。

    一堆奶片灑落在他們腳邊,其中還有朝簡的藥瓶。

    陳仰呆滯地轉了轉頭,他站在被多道光籠罩的機房裡面,無數耳機線在他頭頂瘋狂扭動,他的頭上戴著耳機,身體脹大了一圈。

    並且沒有停止,還在繼續發脹。

    回來了……?

    我為什麼會回來?

    陳仰控制不住地抓住臉上的口罩,將它連同那團被他嘔出來的白絲一起扯了下來。

    那團白絲沾著陳仰的血,飄向了朝簡。

    陳仰愣愣看著朝簡摘下口罩,吻住他帶血的嘴唇。

    機房裡都是白色絲狀物,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地纏住了漂浮的塵埃。

    陳仰瞪大的眼睛裡不斷湧出淚水,怎麼回事?我為什麼回來了?

    不可能,我已經看了那麼多走馬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陳仰扣住朝簡的肩膀,用力去推他。

    陳仰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氣,朝簡沒有被他推開,只是結束了這場死亡的吻。

    “哥哥,你是不是進幻境了?”朝簡輕聲嘆息。

    陳仰張了張嘴,彎腰嘔了起來,一團團白絲從他口中吐出,幻境……

    是幻境嗎?

    我的信念沒有帶我去終點,我根本沒去最後一關。

    那些過去全都是我的幻境?

    陳仰流不出眼淚了,一隻手覆在他混亂起伏的背上,伴隨著一聲低語:“沒事。”

    “沒事的。”朝簡一遍遍地說著,撫拍陳仰的動作很溫柔。

    陳仰的喉嚨裡發出破裂的沙沙聲,怎麼會沒事,怎麼會沒事……

    為什麼沒有進去?

    為什麼?!!!為什麼到不了終點?!!!

    “咚”

    朝簡跪在了陳仰面前,他的腰背大幅度弓了下來。

    陳仰呆呆站著。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失敗……

    朝簡籌劃了那麼久,我也準備了那麼久,我們怎麼還是沒有走出去?

    陳仰撫摸朝簡的柔軟慄發,腹部的鼓漲帶來的痛苦讓他的面部變得扭曲駭人,他的手背都在抽搐,可他說話的聲音卻很輕:“為什麼啊……”

    朝簡回答不了他。

    旁邊響起重物倒地的聲音,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四聲……

    陳仰側過臉,他看見了鄭之覃,喬小姐,齊北,江江,艾小魚,阿緣,老肖和小搭檔,錢秦,他們不知何時拿掉的口罩,現在全都倒在了地上,僵硬的雙手保持著掐脖子的動作,面部青紫,瞳孔擴散,不再有反射。

    鄭之覃他們沒有被孢子寄生,不會成為果子播種,他們是吸進去白絲,中毒身亡,死得很快。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