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日不可留 作品

帝都 第五十五章 赤兔

 柳新拍了拍戴邦政,示意對方不用護著他,然後他走上前兩步,那烈馬似乎就是看準了他來的,一路踉蹌,終究還是到了柳新跟前,它前蹄猛地一折,整匹馬側著摔倒下來。

 重重的摔倒在地,揚起一陣塵土,當揚塵散去,柳新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馬首,那黑葡萄似的眸子裡竟然有著一種哀求之意。

 那養馬人匆匆趕來,一臉惶恐:“兩位大人,這匹馬摔斷了腿,不肯醫治,今日本是送它去安息地,結果不知怎麼發了狂,還請兩位大人恕罪!”

 邊說著,這養馬人高高揚起馬鞭就要抽下去,但在半空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住。

 養馬人愣了愣,然後驚恐地看向阻止了他的柳新。

 柳新不在意養馬人的態度,反倒對這匹馬起了興趣,問道:“他怎麼了,為什麼要送去安息,腿傷治不好了?”

 所謂的安息其實就是人道毀滅。

 養馬人惶恐道:“這馬還未成年,這腿雖然斷了,但是也能治好,只不過這匹馬自己不肯治,已經踹傷三名醫師了。然後主事的就報上去了,上頭已經下了批文,給它安息了。”

 柳新邊聽邊蹲下身,手掌輕輕撫摸著馬頭,聽完後,他思考了片刻,然後扭頭問道:“戴大人,我想帶走這匹馬,不知道需要什麼手續?”

 戴邦政笑著道:“本就是已經勾選了要去安息的,柳千戶如果看上了,自是帶去便可,用不著什麼手續!”

 “多謝!”柳新拱了拱手,然後回頭看向這匹馬,一人一馬四目相對,柳新輕聲說道:“如果你想跟我走,就自己站起來!”

 這匹有著斑駁毛髮的烈馬噴了一個響鼻,然後竟真的掙扎著要起身,只不過剛剛那一摔可能加劇了腿傷,它的腿不敢用力,掙扎了許久依舊沒有起來。

 柳新沒有幫助它,只是注視著它。

 冥冥中,柳新覺得似乎見過它。心中竟然生出這不是一匹馬,而是一位戰友的思緒。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於是沉默著,用目光鼓勵著這匹馬。

 戴邦政在一旁問那養馬人:“這匹馬是什麼品種?”

 養馬人道:“汗血和草原種的雜交。”

 戴邦政點點頭:“怪不得毛髮不純。”

 就在養馬人和戴邦政交談期間,這匹馬踉蹌著終於起身,它的一隻前蹄虛虛點地,沒有落實,柳新保持蹲著的動作,往前挪了兩步。

 這馬眼中有著警惕,但卻沒有其他的動作,這一幕看得戴邦政嘖嘖稱奇。

 這馬雖是雜交,但卻有些靈性。

 柳新的雙手摁在了馬蹄上,摸骨他自然是會的,簡單的判斷,是因為用力過猛錯位骨折了,只要接上,將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

 他也從摸骨裡判斷出,這是一匹年紀不超過一歲半的馬,是馬中的小年輕,身體恢復起來還會更快一些。

 運起內力,柳新緩緩撫摸著馬腿,然後趁著對方不注意,雙手用力,咔嗒一聲,骨頭接上了。

 嗚呼呼!

 然後便是一聲痛苦的嘶鳴。

 柳新起身,這馬並沒有突如其來的劇痛踹他,反而是退後兩步,像是怕踩到柳新。

 “哈哈,真是匹好馬,看你毛髮棗紅,我就叫你,赤兔吧!”

 似是想起四師兄曾經說過的那些話本,他記憶最深刻的就是赤兔馬了。

 人中孫隴,馬中赤兔,這是孫隴當時的原話。

 輕拍馬頭,赤兔將腦袋親暱地靠在柳新的手掌上,柳新轉過身,問道:“它的骨頭我已經接好,將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戴大人,如此我是否還能帶走它。”

 一匹即將人道毀滅的馬和一匹治好的馬自然有著不同的待遇,因此柳新需要確認一下。

 戴邦政沒想到柳新還會這一手,不由地道:“沒想到柳千戶還有這手藝。不妨事的,這馬是柳千戶治好的,自然是歸柳千戶所有。”

 “柳新謝過了!”柳新鄭重抱拳。

 他有種深刻的感覺,他今日必須帶走赤兔。

 柳新一牽頭走,赤兔自己就跟上了,雖然走得不快,但畢竟是四條腿,能夠跟上柳新的步伐。

 出了外城門,和戴邦政告辭後,柳新朝著漢中府的方向走去。

 這條官道上連接著軍馬場和漢中府,是特地修建的。路上來往行人不多,畢竟一頭是軍馬場,平日裡甚少有人會去。

 帶著一匹相當於半大小子年紀的馬,毛髮又斑駁,只有靠近了才能從雜毛之中見到最底層那油光發亮的紅色毛髮。柳新自己也是一身常服,因此走在路上並沒有太多人注意他們。

 一個半時辰後,晃晃悠悠趕路的柳新和赤兔已經能看到漢中府的城牆了,估計再過兩刻鐘也該到了。